夏栀回到别墅,遠遠看見老媽一雙手叉着腰站在門口,像是早就守株待兔了似的。
“那個臭小子不是你男朋友吧?”
夏栀:“……”
她還沒換鞋,魂先被問話劈成兩半,愣愣地擡頭看向媽媽。
“媽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可是福爾摩斯·藍。”夏藍高傲地擡了擡下巴,“别說你帶人回家,就算你帶條狗回來,我都能看出它對你有沒有私心。”
夏栀一口氣沒提上來:“……您這比喻,我該誇他人不如狗,還是該替他高興被您認可?”
夏藍哼了一聲,轉身進屋,嘴裡還嘀咕:“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夏栀一下子沒跟上節奏:“……你怎麼看出來的?”
“用眼睛。”夏藍拿手指點了一下她額頭,“喜歡一個人,眼睛會自己說話。你一進門,他看你的眼神——像一隻餓貓看到小魚幹,想忍住不動,可尾巴早在椅子底下甩三圈了。”
“……”夏栀面無表情,“您這麼形容,要是他知道了,他得美得冒泡。”
她樂呵呵地笑,眼角的細紋蕩開了歲月的柔光。
夏藍單刀直入:“你呢?你喜歡他嗎?”
夏栀咬了咬唇,沒說話。
她的心思,像冬天開裂的地表下藏着的溫泉,熱着,卻不敢冒頭。
夏藍回頭瞥了她一眼,眼神慈愛:“感情的事急不來,等你喜歡上他,你的心會比你嘴先知道。”
夏栀輕輕“嗯”了一聲,走過去坐在沙發上上,頭靠着媽媽的胳膊,像小時候那樣,蹭啊蹭。
她突然納悶了,“媽,你說得這麼通透,當初怎麼就看上我爸那個渣男?”
夏藍幽幽歎息一聲:“往事不堪回首啊,你爸年輕時長得像黎明。我那時年紀小,見色起意,純屬被帥迷了眼。”
夏栀扶額:“……您倒是誠實得驚天動地。”
夏藍得意洋洋地轉過身:“你審美也不錯,程曜長得挺标緻。”
“……媽。”
“怎麼?”
“你再誇,他尾巴真的能翹到天上去。”
笑聲慢慢收斂,夏栀心裡某個地方開始隐隐發酸。
*
她小時候家裡條件很好,上鋼琴課,出門坐小轎車,後來父親的工廠破産了,帶着全家人搬到縣城的一條小巷裡住,磚紅色的老瓦房常年漏風,冬天睡覺得裹三層棉被才不打顫。
她爸趙鴻飛不甘心,迷上賭博想以此翻本,把老家的房子都輸掉了。
那天晚上,屋外雨下得噼裡啪啦,父親推門而出,身後的母親緊緊抱着她,淚珠滾滾落下,沖着男人大喊。
“王八蛋!你滾!”
幾個陌生男人踹門而入,惡聲惡氣地要債,把家裡僅有的電視和電飯鍋都搬走了,還扯着嗓子吼:“趙鴻飛躲着有什麼用?老婆孩子照樣得還債!”
她害怕極了,整個人縮進母親的懷裡發抖,而媽媽卻直着腰站在前面,聲音發抖,卻一遍遍地說:“我會還的,你們别吓到孩子。”
那一晚,院子被雨水泡成了泥塘,母親抱着她站在屋檐下,一邊哄她不哭,一邊用塑料布護着她頭頂,自己卻渾身都濕透了。
但最痛的記憶,是一次争吵。
父親又賭輸了錢,帶着一身難聞的酒氣回家。母親把家裡僅有的積蓄藏了起來,兩人越吵越大聲,他竟揮手推開了她。
母親猝不及防撞在櫃角,發出沉悶的聲響,她像沒事人似的自己爬起來,看向丈夫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夏栀哭着撲過去,揮着小手去捶父親,嘴裡喊得破音:“不許打媽媽!你壞!你壞!”
他沒有遲疑地一把把她推開,她身子輕,被狠狠摔在地闆上,額頭磕在茶幾邊緣,瞬間一陣眩暈,血順着發絲蜿蜒下來。
她的小腦袋漲得嗡嗡作響,隻記得母親抱起她,臉上的淚混着血,喊得凄厲又慌亂:“夏栀!夏栀你醒醒!别吓媽媽,求你了……”
後來夏藍帶着她徹底離開了趙鴻飛,她們搬到了城裡,一起住進一間隻有十幾平米的小出租屋。
夏藍早上五點起床賣早點,晚上打工到十點,有時手抖得端不住湯碗,還會悄悄哭一會兒。
但哪怕日子那麼難,母親也從沒叫過苦。
她靠做蛋餅起家,後來在菜市場對面開了服裝店店,再後來開了連鎖店,再後來,成了那條街人人都敬重的“夏姐”。
夏藍用攢下的錢,把握時代風口,服裝外貿公司蒸蒸日上,夏栀還沒來得及實現給老媽買别墅的願望,自己就搖身一變成了富二代。
夏栀慢慢回過神來,眼角不知何時濕了一點。她輕輕抱住母親:“媽,謝謝你。”
夏藍輕拍她的手臂,像拍小時候的她那樣,笑着說:“别光說不練,你媽我最近看上了一個愛馬仕包包,倒也不貴,就一百多萬。”
“買!必須買!”夏栀的心都在滴血。
下次她再也不憶苦思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