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曜到家的時候,爺爺正坐在茶幾邊,戴着老花鏡,一本正經地看手機。
“你給我看看這個,”程庚禮老爺子點了點屏幕,聲音帶着些許自豪,“這是小詩妍在英國拿的獎,人長得漂亮,還聰明能幹,回國還主動來看我這個長輩,懂事得很。你小時候跟她最親,爺爺都看在眼裡。現在人家單着,你别錯過了。”
程曜摘下墨鏡,嗓音懶洋洋地:“……爺爺,您是不是忘了小時候她逼我穿公主裙那一段?”
“那是小孩子胡鬧。”爺爺揮了揮手。
“還有一次,她拿我剛買的手辦當她‘皇宮裡刁蠻公主的寵物’,一腳踩爆了。”
“她那時不知道你對這些塑料玩意兒這麼執着。”
“她讓我幫她抄英語作業,她自己在旁邊塗指甲油。”
“那你現在不是英語挺好?”
程曜:“……”
程曜記得太清楚了。那個戴着蝴蝶發夾、臉圓圓的女孩,總是趾高氣揚地喊他“小曜子”,有一次他不過是沒讓她騎自己肩膀,就被她用粉色筆在臉上畫了小豬。
後來她出國那天,他在機場差點笑出聲,被爺爺誤會成“哭得心碎”。
現在她回來了,還要重提“娃娃親”?
程曜眼皮一跳,總有種要被命運安排穿回公主裙的錯覺。
*
歡迎派對是在香霖别墅區的會所舉行,裝潢浮誇得像是直接從貴族劇組裡搬出來的。水晶燈一串一串垂下來,照得地磚都反光。
程曜剛下車,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小曜子?”
他全身一僵,回頭一看。
蘇詩妍一襲鵝黃色長裙,腰細腿長,皮膚白得發光,五官精緻得像瓷娃娃,手裡還端着香槟,嘴角噙着笑,一步步朝他走來。
“認不出來了?”她眨了眨眼,“沒關系,我猜你小時候看到我都得繞着走。”
程曜神色不動,語氣輕描淡寫:“現在還是。”
她挑了挑眉,“還是嘴硬。”
“你還是刀子嘴,砒霜心,這麼多年還沒找到能禍害的男人嗎?”
哼,現在的程曜已經是娛樂圈嘴炮王者,小小蘇詩妍拿下!
“你又皮癢欠抽了?”她皮笑肉不笑,把指節掰得咔咔作響。
一股寒意從程曜腳底闆直沖天靈蓋,這種畏懼仿佛是血脈壓制。
他正要溜,忽然遠處幾個男賓湊過來,沖蘇詩妍笑:“蘇小姐,剛剛聽說你在英國劍橋是校花來着?真人比照片還美。”
她眉眼一收,頓時變回端莊矜持的名媛樣,溫聲細語:“謝謝你們,太誇張了。”
程曜冷眼旁觀,忍不住腹诽:行吧,戲精本精。
*
“爺爺,您老能不能别亂點鴛鴦譜?”程曜站在陽台上,無奈開口。
程庚禮手握拐杖,一臉慈愛地說:“我這是為你好。小詩妍家世背景都擺着,人又賢惠懂事,你跟她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就纏在一起,多合适。”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她賢惠懂事?”程曜噴出一口檸檬水,然後又用手背擦了擦嘴,“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合約戀愛的那個夏栀?我是老了,但還沒瞎。”爺爺眉頭頓時皺起來,“娛樂圈的女明星……我是不太放心。她跟你媽媽一樣,都是舞台上的人,眼裡隻有聚光燈,不會顧家的。”
這話像一根刺,直直戳進程曜心裡。
程曜的媽媽原來也是明星,嫁給他爸爸後出軌了,抛妻棄子去了法國,程曜爸爸因此一蹶不振,30多歲就因病去世了。
程曜幾乎是爺爺一手撫養長大,爺孫倆感情很好,他不想讓爺爺傷心,但也不願意心愛的女人被誤會。
他沉默片刻,嗓音低下來:“爺爺,夏栀和我媽不一樣。”
他頓了頓,嘴角緩緩浮出一點笑意,“她性格特别要強,每一段戲都力求最好;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一笑我腦子裡别的事就自動清空了;她心地善良,哪怕是個陌生人,也會奮不顧身相救……”
爺爺沉着臉,沒說話。
程曜放下杯子,擡起眼,平靜而堅定:“爺爺,如果要在您喜歡的女孩和我自己喜歡的女孩之間選,我選我自己喜歡的。”
“你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不會娶那個潑婦!”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咳。
蘇詩妍靠在門邊,手裡還拎着一瓶香槟,眉梢輕挑:“哎呀,原來我都成‘不受歡迎的前青梅’了啊?”
“偷聽不是淑女行為。”程曜瞥她一眼。
“沒關系啦,人家現在是潑婦。”
蘇詩妍看着他,忽然笑開,像是春日陽光下突然綻開的薔薇:“啧,長大之後,小曜反而更會說話了。那要不要——試試和我談個戀愛?”
程曜:“?”
蘇詩妍走近一步,笑得像溫婉可人:“程曜,我忽然對你很感興趣,想試試跟你交往。”
“反正你爺爺也支持我,對吧?”她朝老爺子眨了眨眼。
程庚禮頓時喜笑顔開:“好好好,這就對了嘛!”
“……”
他怎麼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程曜忽然低頭拿出手機,手指一頓,點開和夏栀的聊天界面。
他冷靜地打字:
——【夏栀,我爺爺要逼我相親,咱倆能不能演個加急版“假戲真做”?】
消息發出去三秒,夏栀回了個:
——【地球有多遠你就滾多遠。】
程曜:“……”
*
在程曜死纏爛打、死乞白賴、死去活來的糾纏下,夏栀不得已答應幫他。
周六傍晚,夏栀穿着一身香槟色連衣裙,坐在椅子上望着西餐廳水晶燈下的程曜,目光飄渺,仿佛在思考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兒?要幹嘛?】
“你再往我這邊湊一下,要把你身為專業演員的素養拿出來。”程曜低聲說,手臂已經不動聲色地搭到了她椅背上,像是自來熟般的親密。
“我最大的素養就是不打死你。”夏栀嘴角維持着甜甜笑意,語氣卻像要給他一拳。
【狗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的笑不夠真誠,梨渦隻出來了一邊。”
“因為我另一邊在竭力克制反胃。”她轉過頭,笑得更甜,“程曜,我現在特别能理解她小時候為什麼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