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撬開他的嘴,讓他說真話。】
程曜垂眼看她:“你也覺得我該去撬他的嘴?”
“不是我覺得,是你心裡已經有這個念頭了。”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周啟霖的手機響了。
“喂,請問您是患者的家屬嗎?”
“我老婆怎麼了?”
幾人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急診室門口的燈光将雨絲一根根割裂。救護車呼嘯而過,濺起一地污水。
程曜站在醫院走廊,肩膀還在淌着沒擦幹的雨水,手握着濕冷的手機,急着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病房門一開,周啟霖紅着眼眶走出來,懷裡抱着熟睡的小女孩,身後是虛弱卻平安無事的妻子。
“醫生說隻是輕微腦震蕩,幸好反應快,否則——”他啞着聲音,語尾顫得像破風箱裡的氣。
程曜伸手輕拍他的肩,聲音低啞:“她們沒事就好。”
周啟霖隐婚生子的事也被爆出來,狗仔在追蹤他太太車的時候,發生了追尾事故,幸好沒有釀成大禍。
“曜哥……”周啟霖聲音幾乎是哽咽的,“我真的受夠了,我不想讓她們一直生活在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裡。孩子才四歲,剛剛還問我‘爸爸為什麼一直有奇怪的叔叔在後面跟我們’……”
他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然後看向鐘藝珊,決然道:“我要退圈,不管公司怎麼賠,我認了。錢可以慢慢掙,我不想老婆孩子再出事。”
鐘藝珊臉色蒼白了幾分,強撐着冷靜:“你冷靜點,退圈可以,但不能頂着這麼大一口鍋。這明顯是有人在背後下套,我們不能就這麼認輸。”
夏栀站在一旁,低聲道:“你退圈,是為了保護家人……但你不該帶着‘霸淩者’的标簽,不然将來孩子長大了,你要怎麼和她解釋。”
【正義之師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她語氣溫潤且堅定,像是被打磨過的玉石。
程曜眼底翻騰着壓抑的怒火:“我去找林頌朝算賬。他敢污蔑我們,就别怪我不客氣。”
“一個人去?”夏栀立刻側頭看他,彎彎的眉間多了幾分憂慮。
“我會小心的。”他擡眼看她,漆黑的眸子就像是夜色中熠熠的寶石,“放心,我不會讓他再傷害我們任何人。”
“我不是反對你去……”夏栀淡淡地揚起眉,“隻是要講方法講策略。”
【我怕你過去打人不成,反被他打。】
程曜嘴角輕輕一翹,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反問一句:“怕我被打?你在擔心我?”
夏栀瞬間臉紅:“……你聽錯了。”
“沒有,我耳朵比你以為的靈得多。”他語氣裡透出一點不合時宜的調笑,卻沒笑出聲,隻是伸手理了理她被雨水打濕的劉海,聲音忽而變得溫柔,“等我消息。”
“我已經有了一肚子壞水……不是……是一攬子計劃。”
*
瑰麗會所包廂内,琥珀色吊燈像糖漿一樣緩緩傾瀉下來。
程曜靠在沙發一角,黑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結實的前臂,今天沒帶耳釘,整個人陰郁俊美,眼神莫名銳利。
他手裡把玩着手機,面無表情,直到房門被推開。
“張記者,久等了……”林頌朝一進來就愣住了,笑容敷貼在臉上,搖搖欲墜。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茶色西裝,還打了點發蠟,看上去神采奕奕,一掃之前的頹唐。
程曜擡頭,語氣冷淡,“别客氣,随便坐,采訪現在不流行正主面對面了嗎?”
林頌朝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攔住。
“你到底想幹嘛?”林頌朝的聲音發虛,眼神飄忽。
程曜慢慢地把手機關機,“不錄音不拍照,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為什麼要撒謊?”
林頌朝的喉結滑動一下,仍嘴硬道:“我沒撒謊。是你們欺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裝蒜。”
程曜笑了,帶着一種不緊不慢的譏諷:“哦?我們是不是也包括許裴夏?許裴夏欺負你了?你是說那個見你流淚就遞紙巾,哥哥長哥哥短的叫你的小孩?他霸淩你?怕不是你妒忌他太過。”
林頌朝攥緊拳頭,臉色變得難看,“我為什麼要嫉妒那個野種?他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麼寫出那種歌?我一天練12個小時的舞,你們卻要選他!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努力嗎?”
程曜聲音低沉,“所以,你偷歌、撒謊、甩鍋、害人命,也是他逼你的?”
林頌朝的表情終于出現裂縫,他扯下領帶摔在地上,大笑道:“他活該!誰讓他笨到信我,彈給我聽、讓我點評,結果自己死活不敢投稿。我答應幫他出專輯,他居然還真的信了,白癡!”
笑聲裡帶着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
包廂裡一陣沉默。
“林頌朝,你相信報應嗎?”程曜忽然站起身,語氣淡漠。
林頌朝猛地踹了一腳茶幾,玻璃杯盤叮當亂響,神情有些痛苦,又有些癫狂:“報應?我他媽現在連屁都不是,又能失去什麼呢?”
“是嗎?”程曜從桌上拿起那個裝紙巾的盒子,打開底部,一個藏着的手機正亮着紅光。
“你在錄……”
“直播。”程曜終于亮出手機屏幕,彈幕已經淹沒了畫面,“實時觀看人數87萬,還在漲。”
林頌朝的臉瞬間血色盡褪。
他撲上來要搶手機,被程曜反手按在沙發上。
“看看他們說什麼。”程曜強迫他看向屏幕。彈幕瘋狂滾動:
“吐了!偷歌還栽贓!”
“許裴夏是被他逼死的!”
“林世勳知道兒子這麼惡心嗎?”
……
林頌朝突然渾身發抖,精心打理的頭發散落在前額,像個拙劣模仿大人失敗的孩子,歇斯底裡地吼着:“是你們!你們從來沒把我當回事!我出了事你們都不肯幫我,是你們逼我的!”
程曜松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怪我們瞧不起你,那你有沒有回頭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
“你們也有錯!許裴夏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你沒接!”林頌朝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高聲喊道,“你才是幫兇!”
這一句話像一記悶棍敲在他頭上,先是整個人都木了,然後才鈍痛到胸口。
程曜垂下頭,指節攥得發白酸痛,極力忍耐着不讓自己動手。
但最終,他隻冷冷吐出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說罷,程曜轉身大步離去,門被重重帶上,門關上的瞬間,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