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眠走出宴會廳的門,心髒傳來一陣陣慌悶感。
他邊走邊從西褲口袋裡摸出随身攜帶的藥瓶,取出一粒速效藥片含在了口中。
然而除了心髒的不适外,洛眠莫名感覺眩暈得厲害,映入眼簾的酒店走廊甚至開始旋轉扭曲。
他内心一驚——這種眩暈感和以往每次都不同,就好像整個人忽然陷進了茫茫雲海,周圍一切都漂浮着,顯得不那麼真實。
洛眠望着眼前如同被無形巨勺攪拌着一般的詭異景象,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腳下有些站不穩,想蹲下身蜷縮起來,找一些溫暖的東西來緩解突如其來的緊張感。
可他又不想被人撞見自己那種不堪的樣子……于是咬住下唇,為了邁出平穩的步伐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細密的冷汗順着他淡白如紙的臉頰滑落,打濕額前幾縷深栗色的發絲。
洛眠根本沒有什麼酒精過敏,那些不過都是拒酒的借口,畢竟他患有複雜先心病是沒辦法碰酒精的。
何況重度排異反應又讓他的身體格外敏感,除了機械物質外,他對所有外來食物和藥物的反應都很強烈。
今晚前來參加慶功宴的上千賓客中,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身體情況,即便整個聯邦星系,知曉這件事的人都屈指可數。
洛眠隻想一直守住這個秘密。
繼續走了一段距離後,他也不清楚是不是速效藥已經起效的緣故,心髒的慌悶感并沒有剛剛那麼明顯了,隻剩隐隐的心慌。
反倒是眼前的畫面愈發詭異——扭曲的酒店走廊完全看不到盡頭,還在往前無限延伸。
甚至,竟忽然下起了雪!
洛眠這會兒再暈也知道自己正身處室内,看着那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他不禁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閉上眼緩了緩。
再次睜眼時,雪花便消失不見了。
恍惚間,走廊遠處突然黑壓壓一片,卷起滾滾濃煙,彷如千兵萬馬向他奔湧而來,他還能聽見馬蹄踏地的轟鳴聲。
但耳朵像被蒙在一層厚厚的膜裡,聽不怎麼真切。
有那麼一瞬間,洛眠一度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幾乎都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剛剛不是在參加宴會來着?
為什麼要從宴會廳跑出來呢……
“洛先生?”
“洛先生……”
疑惑間,洛眠聽到有人在喊他,轉過頭卻沒見半個人影。
“洛先生您怎麼站在這裡啊……”
“很危險的……”
“暴雪即将來臨,請讓我帶您回去吧……”
“洛先生……洛先生?”
“洛先生洛先生洛先生……”
“誰……”洛眠極力抓住一絲殘存的理智,伸出指尖按下金絲鏡上的玫瑰旋鈕。
随即,鏡片上的可透視光屏便立刻呈現出所有物體的數據分析來。
他屏蔽掉一切荒誕的景象,隻跟随光屏上的物體數據,轉身朝走廊另一個路口走去。
随後用力推開一扇标有“會議室”的門,走到裡面将門反鎖。
洛眠靠在門邊平複着呼吸,陌生的眩暈感猶如深海的漩渦将他逐漸吞噬,身體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緩緩蹲下身抱緊雙腿,明明覺得身體在發燙,可觸碰到的皮膚卻是冰涼的。
好冷……
又好熱。
洛眠努力睜着雙眼才沒讓自己昏睡過去。
再次擡手準備按下金絲鏡上的旋鈕,想打開和宴灼通訊的藍寶石尾戒信号。
“宴……”然而剛要叫對方的名字時,他餘光忽然瞥見不知何時掉落在腳邊的紅色郁金香襟花。
看着那上面系成蝴蝶結的金絲帶,幾乎是出于本能地猶豫了。
下一秒,就見那朵紅郁金瞬間融化在了地面上,凝結成一灘可怖的鮮血。
“主人……您不再需要我了嗎?”
“主人,您是在懷疑我嗎……”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洛眠連忙收回視線捂住耳朵,才沒讓那道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嗓音繼續竄入耳中。
怔忡兩秒,他擡起手腕調出手機光屏,撥通了私人醫療團隊的緊急救護電話,一開口聲音格外虛弱:“喂,我……我出現幻覺了……”
對面很快回應:“請洛先生耐心等待,我們三分鐘後就到!”
随着電話的接通,他的精準定位便直接發送了過去——這支高端醫療救護團隊還是遠在西格瑪星的林澄昕、在離開藍星前特意為他安排的。
為的就是怕他一個人心髒病發作時來不及叫救護車,而且還能保證救護過程的絕對隐私性,不會驚動在場的任何人。
洛眠難受地閉上眼睛,不想再去面對周圍那些詭谲可怕的畫面。
迷蒙間,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正在飄散,對時間的流逝也不那麼敏感了。
睜眼閉眼,恍若過去了好幾天……
“——洛先生!我們來了!”
“請問您感覺如何?”
“我……”差點睡過去前,洛眠被這道陌生的男嗓叫醒。
他擡起頭,就見一位身着白衣的男醫生和幾名護士跑到他跟前,俯身蹲下——而他卻看不清他們的臉。
救護隊舉起一台醫療儀器對準他進行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