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歧入獄了。
他戴着冰涼的手铐,跟在隊伍的最末端。
這是一間足球場大小的水泥房,牆壁深灰,燈光慘白。天花闆低得壓抑,空氣中散發着久不通風的黴味。
在他身前,穿灰藍囚服的囚犯排成四列,正有序通過閘機。
左右則站着荷槍實彈的獄警,統一穿黑色制服。
聞歧注意到獄警腰間的皮帶扣上刻着四個字:海心監獄。
衆所周知,聯邦監獄以編号命名,唯有海心監獄例外。
死刑廢除後,海心監獄關押讓人聞風喪膽的重刑犯。拿近兩年來說,專挑孕婦虐殺的“毒蛇”,綁架兒童并殘忍分屍的“廚師”都囚禁在此。
一旦進入海心,囚犯永生不能出獄,監獄建在冰冷的海底,越獄必死無疑。
海心監獄因此被稱為“死亡牢獄”。
問題來了。
他隻是被卷入小幫派鬥争,沒傷人,沒攜帶非法槍支,就被警員一鍋端。
“聞歧,搞錯了吧?”
一同被抓的伍蒼縮着肩膀走到他身邊,憤憤不平道:“咱們在幫派裡比被綠的武大郎還老實,根本沒有犯罪,怎麼會被送來。這可是傳說中比死更可怕的海心監獄,一定是弄錯了,我們是被冤枉……”
“冤枉,我沒罪,我是冤枉的!”
右側隊伍一個人忽然出列,情緒失控地朝後瘋跑。
“砰!”
一聲槍響。
他應聲倒地,抽搐幾下很快不動,鮮紅的血在水泥地上彙成一攤。
囚犯們吓了一跳,驚恐回頭。
不遠處的獄警将槍收回,面無表情道:“這是給你們的第一課,海心監獄沒有逃犯。”
囚犯大多是犯過事的,脾氣沖。
有個花臂男啐了一口,梗着脖子質問:“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獄警譏諷地勾了勾唇角,“我就是王法。”
花臂當即嗤笑,“誰沒坐過牢咋的,區區一個獄警,真以為自己是誰。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你一個,有種你把我們全部打死。”
他周邊都是道上混的,帶着匪氣,聚在一起氣勢迫人。
人潮蠢蠢欲動,劍拔弩張。
獄警冰着臉走到新鮮的屍體邊,冷不丁擡腿,對着屍體的臉重重踩下。
“嘭、嘭、嘭!”
屍體的眼球瞬間被踩爆。
血液混着黃白腦漿濺到一個囚犯的褲腿上,他吓得坐倒在地,不斷幹嘔。
人群自發往後退。
獄警冷冷地看着花臂,指指自己黑亮的軍靴:“給我擦幹淨。”
花臂肩膀一僵。
獄警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還是說,你想舔幹淨?”
遲疑的幾秒功夫,再度一聲槍響,花臂眉心被洞穿。
“啊!”
花臂身邊的人吓得尖叫,呆若木雞。
囚犯們渾身發冷。
這裡還是人間嗎?這裡比地獄更恐怖。
獄警可以随便殺人,他們真是監獄的王法。
沉甸甸的空氣壓在肩頭,伍蒼吓得面無人色,一句“冤枉”卡得喉嚨生疼。
他下意識望向聞歧,卻見聞歧眸光沉靜,清俊的面龐沒有一絲波動。
沉穩如山,冷靜如水,挺拔如竹。
不像囚犯,像身經百戰的獵手。
一雙琥珀色的純澈眸子漫不經心地掃過獄警的站位,又往四周看,似乎在觀察監獄的布局。
看起來年輕瘦削,面色蒼白,卻給伍蒼難言的安全感。
他下意識想和聞歧站一塊兒,旁邊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一個肌肉健碩,右胳膊是銀色義肢的高大男人撥開隊伍,橫在他們面前。
其他犯人看到男人的臉,後退一步,低聲驚呼:“瞿達!”
“他不是幫派頭領嗎,也進來了?他可是B級異能者,近年來異軍突起,實力強得可怕。”
“聽說他很有背景,這種大佬惹不起,躲遠點好。”
伍蒼第一反應也是躲,瞿達卻冷不防擡手,重重一推。
伍蒼頓時失去平衡,往旁邊摔去。
一隻修長骨感的手撐在他背後,穩穩托住了他。
伍蒼穩住身形,還沒回神,一道白楊似的身影越過他,立在他身前。
伍蒼顧不上感動,隻覺心急如焚。
聞歧對自己的實力沒點數嗎,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戰五渣沖在前面幹嘛,瞿達一根手指頭就能把這小廢柴弄趴下。
瞿達男女不忌,明顯就是沖着聞歧去的!
他想把人拉回來,已經晚了。
瞿達的目光下流露骨,手往聞歧的臀腿伸去,“小兄弟,有點面生呀?叫什麼名字,哥罩你。”
伍蒼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瞿達的金屬義肢是非法改裝版,有速度、敏捷、力量加成,是他的殺手锏。
别說普通人,就是練家子也躲不開!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聞歧竟快過了瞿達的義肢,閃到側邊,拉開了一步距離。
高挑的青年甚至連眼皮都沒擡,沒有半點搭理的意思。
伍蒼吃驚不已。
他根本沒看清聞歧是怎麼動的!
不僅伍蒼,瞿達自己都有點驚訝,一時興味更濃。
他什麼時候碰過這種釘子,心中蠢動,再度上前。
瞿達對威逼利誘這一套信手拈來,得意道:“沒見過強化版義肢吧?殺人就像捏死螞蟻那麼簡單,哥哥在監獄有人……”
他龐大的身軀逼近聞歧,朝聞歧的脖頸嗅去。
瞿達身材魁梧,異能等級高,周圍的人都面露忌憚,不敢靠近。
聞歧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揚聲打斷:“報告。”
這一聲引來了所有獄警的關注。
現場驟然安靜。
瞿達被強勢打斷,怒火沖沖卻不得不忍住,不甘地站直身體。
槍殺兩人的獄警表情不善地轉頭:“什麼事?”
聞歧一本正經:“報告獄警,我旁邊這位獄友說他很強,在監獄裡有人。”
瞿達:“……??”
懂不懂什麼叫威脅,這事兒能讓獄警知道嗎!
他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被噎得臉紅脖子粗。
瞿達都不敢放肆,其他犯人更加。
被獄警注視着,膽小的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獄警大開殺戒。
唯有聞歧,不讓不避地直視獄警,淡然一笑。
瞿達瞥向獄警的槍,慌張道:“獄警老大,他滿口胡言,誰有您強?我什麼檔次啊,我不配。”
獄警默不作聲地在他和聞歧間看了許久,嫌惡地命令:“75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