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到很晚關安都沒上來,謝栖也沒去喊他,估計是又睡得不想起來了。
褚青興緻勃勃的下廚,炒了兩個菜,一個芹菜炒豆幹,一個青椒炒蛋。他很開心,揮鍋鏟的時候都在哼歌。
謝栖洗了點小番茄,走過去塞進他嘴裡一個,“樂什麼呢?”
褚青腮幫子都撐的鼓起來了,也不說話,扭過臉朝他哥笑笑。
謝栖捏了捏他的臉,“你喜歡你們張老師嗎?”
“喜歡。”
“那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很溫柔,還很認真。”
兩人在餐桌上面對面坐下,褚青忍不住問道:“哥哥,張老師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
“她和謝叔認識嗎?”
謝栖咬着筷子,他也想不通這一點,“不認識,她才來連港沒多久,将近一個月吧。”
“那陣子我們班剛好有個老師請假,她就來帶了我們班一段時間,後來又去帶你們了。”
“哦······那可能就是她人好?”
“可能。”
三個月前的謝栖可能還會天真的相信這個解釋,但自從謝準走了之後······
他能全心全意的相信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就算大部分人都是抱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也難免有張強那樣的。
他以前還以為隻有大人會精于算計,看人下菜碟,但張強又給了他一個教訓,哪怕是小學生也會。
關安還沒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小孩,手裡握着一筆賠償金,從前都是跟在父母身後過日子,也不知道物價,什麼東西多少錢,怎麼買才劃算。
他最經常去街頭那家代銷店買東西,包括家裡的生活用品,米面糧油等等。
買菜也是就在那幾個認熟了的小攤上。
後來關安回來了,他随口問了句今天買的雞蛋多少錢,被謝栖說的價格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在那些人眼裡,謝家這倆孩子恐怕跟送上門的肥羊沒什麼區别,人人都想宰一口。
他冷笑着罵了句:“一群混蛋玩意。”
謝栖還沒明白,問他怎麼了,他沒說穿,隻道:“以後我去買這些東西吧,你們倆小孩懂什麼,先好好上學。”
謝栖那個時候就不怎麼去學校了。
其實最開始他不是不想去。
謝準和李秀的後事處理好之後,他隔天就跟褚青一塊去上學了。
隻不過頂着兩個黑眼圈,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班主任趙老師和校長包括年級主任,挨個找了他一遍,語重心長地跟他談話,都是些安慰勉勵的話,他耳朵聽的都起繭子了,到最後實在沒耐心了,回到教室趴下頭就睡。
他算是明白孫悟空被念緊箍咒什麼感覺了,全都是廢話,颠來倒去的說,剛開始他還能跟着附和兩句,到最後他煩的就差摔門出去了。
一天下來他一節課都沒上,最後硬忍到放學,把褚青接着一塊回家了。
第二天他還是去了,他發現同學都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都不敢跟他說話。
上課的時候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注意力隻在老師的闆書或者課本上了,他眼前頻頻浮現出海難那天的暴風雨和被擡上擔架的謝準。
那場雨還在下,即使是連港初夏的高溫也驅除不走那股迎面吹來的陰冷的風。
謝栖終于回過神,強迫自己握住筆寫練習題,但那股寒意竄上心頭,他渾身一抖。
他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
陽光炙烤着水泥地,空氣都被燙的扭曲了。光太刺眼了,他隻看了一會兒就把頭轉回來了。
他餘光瞥到身旁的同桌出了很多汗,有的順着下巴往下滴,都洇濕了衣領。
他擡手探向額頭,也有汗,卻是冷的。
練習冊上原本對于他來說最簡單的題他也寫不下去,他沒法再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那一行行文字和符号上。
他一旦愣神,腦海裡又會被風雨聲侵占。
一整天下來,他身上的短袖都被浸濕透了。
聽到放學鈴聲的時候,謝栖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松懈下來,隻要回到家就好了,陪着褚青,聽他說話,喊自己哥哥,就好了。
一切就能暫時的······好起來了。
這天正好輪到他值日,但上萬最後一節課的化學老師卻在臨走的時候叫了另外兩個學生的名字,讓他們幫謝栖把活幹了。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謝栖有點煩,本來就沒多少活,還興師動衆的麻煩其他兩個人,平時還都跟他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