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一出,整個世界都仿佛沉入了陰冷安靜的深海,空氣沉重壓抑,充斥着死一樣的寂靜。
有什麼東西真的來了。
這個認知幾乎是瞬間出現在古含林心中。
真的是……楚雪鏡嗎?
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是什麼呢?
“咚咚咚咚!”
敲門聲越發激烈,逐漸像是砸門一般,舊小區的老式鐵門框框作響。
因為關門及時,所以真的阻擋住了什麼東西?
因為客廳的燈閃壞了,走廊裡黑漆漆的,透過衛生間的毛玻璃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
古含林後退幾步,将挂在牆上的拖把取下來,将頭卸下來後用拖把棍充當武器,他站在門前,将浴缸和人擋在身後。
黑暗将聲音傳導到耳邊,鐵門不堪重負的震蕩與急速跳動的心髒逐漸共鳴。
或許是夜晚太安靜了,那愈發劇烈的敲門聲仿佛逐漸靠近,似乎近在耳邊……
“是樓上。”
這時,雙錦忽然出聲。
“樓上的高中生每天都是這個時候放學,他的父親總是早早睡覺不給他開門。”
古含林一愣,握着棍子的手微微有些松懈,卻不敢完全相信雙錦,他回頭瞪了雙錦一眼,警告他:“你不準說話。”
然而雙錦并不聽他的話,他被捆着手不方便起身,維持着雙腿微曲的姿勢仰躺在浴缸中,歪頭冷眼看着古含林,“把我的手解開。”
“怎麼?你想去見那個死鬼?”古含林沉着臉罵了一聲,“你真的不怕他殺人?”
“我說了是樓上的高中生。”
古含林嗤笑一聲,“你當我傻?他爹是死豬嗎?這麼大敲門聲聽不見?”
但仿佛驗證了雙錦的話,古含林說完話之後敲門聲驟然停了,隐約有說話聲傳來。
“媽,我忘了拿鑰匙,我爹個豬頭又睡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什麼?十點?!你們都别回來了,我去流浪得了!”
接着一串充滿力量的腳步聲響起,參雜着隐約的罵聲。
敲門聲消失了,世界重新變成安靜甯和的夜晚。
古含林背對着雙錦在衛生間門前站了一會,見真的沒有動靜了之後又從鏡子中觀察雙錦。
雙錦靜默地躺着,他挺難受的,頭上和臉上都濕濕的,發絲上的水珠被他甩飛,有一些落在他的睫毛上,在刺眼的燈光下散射着絨絨的光線,很晃眼。
因為手無法使用,隻能曲着腿躺着,從鏡子中能看到腳踝處露出的一圈白皙皮膚,這時的他看起來蠻柔順的,和小時候一樣。
雙錦躺了一會兒,發現眼前一黑,有一道陰影覆蓋在自己身上,他撩起眼皮一看,發現是古含林。
古含林将他半拎半扶地攙起來,在他從浴缸中走出來後,低頭給他解手上的布條。
布條下細白的手腕有些泛紅,他垂眼凝了一會兒,然後将泛紅的手腕還給讨厭可惡的人。
雙錦轉轉手腕,微微歪頭含笑:“怎麼?不怕我逃走了?”
“随便你,讓楚雪鏡把你殺了你們正好做一對兒。”說到最後一個詞他咬了下牙。
“雪鏡不會殺我的,他走後我見過他三次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是,他隻想殺我,把我殺了好和你再續前緣,你們人鬼情未了,把我感動死了我做鬼都會祝福你們的。”
媽的,我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這是幹什麼?
像個怨夫。
“我不會讓你死的。”雙錦忽然說。
古含林肉眼可見的一頓,一雙線條冷硬的唇張了又張,他忽然一笑,笑着罵雙錦:“你說了算嗎?鬼會聽你的?”
雙錦點頭,“如果他是楚雪鏡就一定會的。”
“如果他不是呢?”
“那我也要死了,”雙錦仰起頭看他,“你怪我嗎?”
古含林低着頭和他對視,他長得不算多好看,但五官濃重,眉眼深邃,因為骨骼感強所以面容頗有一些野性的俊美,不過犟種有柔軟的時候,野獸也一樣會有馴順的時刻。
他低聲說:“我不怪你,我……”
我喜歡你,雙錦。
這句話的意思他表達過很多次,但從未說出口。
雙錦也不知道明不明白,他垂下睫毛笑了笑,“那就好,洗手台底下的櫃子中有手電筒,強度很高。”
古含林走上前去打開櫃子,果然看到一個大功率手電筒,他将手電筒拿出來,對準衛生間門上的毛玻璃打開,強光瞬間照透衛生間和卧室之間走廊的黑暗,隐隐約約能看到卧室門前花瓶的形狀。
“不能一直躲在這裡,我的手機落在客廳了,你站在衛生間門口幫我打着手電,我去拿。”雙錦走到門對身後的人說。
“不,”古含林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來,他将手電塞到雙錦手中,“我去。”
但走到門前時,卻有人反手握住他的小臂。
古含林頓了下,低下頭看向抓着自己的手,他的目光移到雙錦的臉上,看起來很平靜,甚至臉上還笑了一下,“算你有良心,有光他就不會靠近對嗎?”
雙錦有些猶豫地點頭。
男人笑了下,“果然是晚上死的鬼……好好給我打着手電。”
房門打開,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客廳裡靜悄悄的,雙錦的手機躺在沙發旁。
古含林背着光向它走去,他走了幾步向身後看去。
雙錦提着那個大功率的手電站在衛生間門口,光從衛生間湧出來落了他滿身,襯得他面容白得像春雪,而他手中的手電光又在客廳照出一條光明的路。
古含林想,幸虧是雙錦,如果是别人的話這個時候關上手電,他是不是就死了?
這個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念頭出現的一瞬間他的心忽然一冷。
雖然情感上讓他相信雙錦不會害他,但出于生物本能的,他開始胡思亂想。
你憑什麼相信雙錦?雙錦喜歡你還是喜歡楚雪鏡你自己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