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讓我打地鋪?”
晚上十點,雙錦從浴室出來,身上穿着少年給準備的衣服,一件略顯寬松的T恤和一條長到膝蓋的短褲,都是柔軟透氣的純棉布料。
他沒用少年給的毛巾擦身體,用暖風簡單吹了吹就穿上了,衣物外的皮膚還在因為熱風而沁着粉色,難得的看起來氣色紅潤。
“因為我是客人。”看着少年鋪好床後他上前檢查一下床單和被套的布料,确認柔軟幹淨不會讓自己容易敏感的皮膚不适後,客氣地請房主人打地鋪,而他要睡在房主人剛鋪得柔軟整潔的床上。
對方不樂意,擡手捏走一顆他劉海發尖上墜着的水珠,還帶着沐浴用品的水珠濡濕了指腹,香噴噴的,“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呢?反正床很大,我不會打呼噜的,哦,如果你打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啦。”
“不行,”雙錦拒絕了。
“為什麼?啊……”他露出恍然的表情,嘻嘻笑,“我是個直男,真的。”
雙錦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但他擡手擋住了少年又要動自己頭發的手。
“為什麼不像在醫院時一樣裝笨蛋了呢?你那樣更可愛……小帥。”
少年把探出去的手收回,在空中打了個響指,“為什麼不認為我現在是在裝聰明呢,沒準可愛的我才是真實的。”
“随你吧,”雙錦坐在床上,将腳從嶄新卻合腳的拖鞋中探出,掀開被子,“那就麻煩你變回笨笨的樣子吧。”
“關上燈謝謝。”
……
“喂。”
幾乎要睡着時,躺在床邊地闆上的人忽然出聲,将即将入夢的人喚醒。
即使看不到對方,雙錦還是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今天開心嗎?”說這句話時對方的語氣沒有玩鬧的意味,不過也沒有多嚴肅,松松懶懶的,好像隻是随便問了這麼一句,并沒有抱什麼期待。
但恰好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是雙錦最不擅長回答的,也很少會去思考的問題。
情緒在雙錦看來是不值得去思考也不值得在意的,今天讓自己傷心的事或許明天就會遺忘,開心也是,今天很開心,明天未必,所以為什麼要在意瞬息而變的東西呢?
所以他回答了,卻摸棱兩可,“或許吧,謝謝你。”
這個回答可謂非常不會捧場,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做了這麼多卻隻得到這樣的答案一定會傷心,甚至有可能會生氣,而少年也确實沒有再說話,不知道是不想理會雙錦了還是已經睡着了。
确定對方不會再說話後,雙錦閉上了眼睛,“不可以再叫醒我了。”
這一夜睡得很不錯,窗外沒有車流的喧鬧,隻有安靜的晝夜交替。
雙錦難得的睡得很好,以至于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少年就不見了。
*
牆上的老式挂鐘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
廚房的鍋裡有兩個溫熱的雞蛋和一個包子,門口的自行車也還在,說明人沒有走遠。
去哪裡了呢?
雙錦沒吃東西,在這周圍走了走。
和城市中一早就興起的喧鬧截然不同,鄉村的早上很安靜,空氣也很清爽,梨園中的果木清香和湖面上蒸騰出來的水汽混在一起,濕潤又清香,皮膚的感覺涼浸浸的,全然沒有水泥鋼筋捆成的高樓大廈帶來的悶熱感覺。
雙錦圍着房子走了走,意外發現這裡原來不僅有少年一個住家,他清楚地看到有個中年男人在湖邊用小兜網撈魚,或許是看的時間久了,男人忽然擡起頭向他看過來。
雖然兩人距離有點遠,但雙錦還是看得出對方似乎很驚訝,遠遠地看到他後手裡拎着的水桶都掉在了地上,還伸手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醒啦!”雙錦想走上前去看看,但在此時身後忽然有人叫他。
他回過頭,毫不意外地看到少年。
對方拎着一根還在斷斷續續湧出水來的管子,褲腳挽起到腿彎,裸丨露出來的雙腿修長筆直,皮膚在晨光中像雪,像白熾燈,白得過分又通透,但是這片雪上卻沾染了泥濘,腳上的鞋子也弄髒了,看起來像在泥地中踩踏過。
“我去澆地了,”他把徹底不再出水的管子随手扔到地上,用手背擦了把并沒有汗水的臉,“很有趣,要和我去看看嗎?”
雙錦看着他。
他的背後,明淨通透的晨間日光從樹林枝條間斜斜地灑落在地上,在濕潤芬芳的空氣膠體中散射出美妙的丁達爾效應,有種讓人眩暈的美感,與少年晏晏含笑的面容美得互不相讓。
雙錦就這麼答應了。
不過隻過了三分鐘他就後悔了。
少年澆得是梨樹園裡采摘過的果樹,此刻他站在剛淋過水的土地裡,吸飽了水分濕透成漿的土沒過了他的腳背,到處都是泥濘。
雙錦難得的雙眉緊促,滿臉排斥。
“來嘛,”少年将手在褲子上擦幹淨後伸向他,“沒關系,我扶着你,樹林底下有樹莓,你下來我去摘給你。”
雙錦從小在城裡長大,從未踩過泥土,更何況是這種濕泥,這讓他排斥卻又好奇,所以猶豫了許久,還是脫下鞋子踩了進去,他沒去接少年的手,自己提着褲腳踩在了濕漉漉的土地上。
泥土濕潤柔軟如膏似漿,在他的雙腳落下來的瞬間包裹上來,貼着腳心鑽入指縫,這種感覺又涼又軟,很舒服,甚至有些美妙,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少年走在前面,不時地回頭看看他,雙錦慢悠悠地走在後面。
他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但是踩着濕潤細膩的泥土穿梭在樹蔭下的感覺很美好,這種感覺無法描述為開不開心,但好像一瞬間就可以放下很多,一切都可以暫時不去想,有些接近兒童時期的心态。
“嘗嘗。”
雙錦還未反應過來,一個紅潤嬌嫩的果實就送到他的唇邊,他垂眼确認了對方的手是幹淨的後才張開口含了進去。
“甜嗎?”少年問他。
聞言雙錦将它輕輕抿碎,小小的果實很柔軟,舌尖一碰就流出汁液。
下一秒,他被酸得雙眼緊閉。
“哈哈哈你的表情真好笑。”等到對方毫不掩飾地笑出來時,雙錦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睜開被酸地泛起水光的眼不輕不重地瞪了對方一眼,有些生氣地要往回走。
但是剛走了一步,眼前的世界就晃起來,接着他的腳離開了地面,“你做什麼?!”
身後的人在他轉身的瞬間忽然上前一步強迫他轉過身來,然後兩隻手緊扣在他的側腰盆骨的位置上,硬生生把人舉了起來。
雙錦想掙紮又怕兩個人一起摔進泥濘中,隻攀住對方的肩膀穩住身形。
然後就這麼被舉着放到了一棵粗壯梨樹的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