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粒浮塵落定,早先整整齊齊的書房已然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原本還算錯落有緻的書被簡從生推倒,稀稀拉拉散落一地,《奇異動物怪談》靜靜躺在地上,不知翻到了哪一頁。
簡從生想了想,又翻到最後帶着折肢人的那頁,上面寫着:
「将死屍放入盒中,折斷手腳,固封一日,灑以主人鮮血,方可操縱。其身輕盈,行動迅速,乃極佳之品。」
折肢人心有不甘想趁此機會反抗,殘破的手臂猝不及防擡起半分,卻無法沖破紙條的桎梏,不過多久又平靜下來。
時景煥見簡從生休息得差不多,于是一把提起軟骨無力的折肢人,将它五花大綁地安置在椅子上。
黑羽好奇地飛到折肢人旁邊的角落,來來回回地觀察這個新奇的奇行種。
一旁的竹竿弟弟還沒緩過來,被突然忽閃翅膀的黑羽吓一大跳,渾身顫抖着向後退,沒幾步就貼在牆根上。
“這什麼東西啊!!!”
簡從生雲淡風輕,視線自被風吹起邊角的紙條上落向餘成初:“……我養的寵物。”
簡從生兩指并攏蜷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黑羽應聲飛到他肩膀上。
一聽不是詭怪,跑得快三人組與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餘佳簡問:“你的寵物怎麼會一起跟着進棧?”
簡從生:“?”
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守時人似乎本來就不應該有小鬼,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把黑羽當成家養寵物看待。
除了時景煥。
仔細想來,黑羽是第一次卷入時間縫隙前出現在時景煥視野的。
當時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時景煥依舊是那件黑色大衣,整個人冷若冰霜,對什麼事都淡淡的。
黑羽自覺挂在樹枝上縮成一團,本着降低存在感的想法一動不動,直到時景煥嘴欠地提醒簡從生,“你的烏鴉好像要凍死了”。
而後在棧裡無論是黑羽的出現還是說話,時景煥都視若無睹。
也正是這樣,簡從生才默認小鬼對于守時人來說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現在看來黑羽的存在大概與守時人沒關系。
想到這裡,簡從生擡手将黑羽接到手中,寬大的掌心幾乎隔開衆人打量黑羽的視線。
黑羽見氣氛不對,目達耳通地回到了靈識裡,這一消失讓在場的人都愣在原地,後知後覺黑羽似乎并不是等閑之鴉。
“不小心抓進來的。”簡從生簡短搪塞過去,掀過這個話題,“這玩意兒沒事吧?”
說着他微擡下巴朝折肢人一點。
人群中的“弱”雞是個膽小的貨,聽人這麼一說還以為詭怪又要死灰複燃,條件反射地面向門外準備起步,見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才意識到那詭怪根本就沒動靜。
簡從生走近癱在椅子上的折肢人。
“定?”他壓住随之而來的困惑,神色如常地問,“你寫一個‘定’字就能限制它行動?”
更何況還是地上随便撿的一張紙。相較之下,朝着這些玩意兒掄東西就顯得太過于四肢發達。
“那個,其實守時人都可以……”餘佳簡尴尬地撓撓頭,止言又欲,“但是吧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符老是失靈,再加上時縫裡的詭怪太吓人了,隻能先躲開。”
餘佳簡解釋一番更像在為自己開脫,她憋紅臉繼續說:“沒想到時還能用符,哈哈。”
被提到的時景煥毫無波瀾:“本來挺複雜的,我簡化了一下,省時間。”
原來是給自己設置了快捷鍵。
除卻初次貼臉的那一瞬間,其實來不及細細觀察這個奇形怪狀的人。
他的衣服拐角處全都被磨破,邊角處蹭上了髒污,周身也不容忽視地散着一股潮濕陰冷的氣味。可盡管是這樣,還是能看出髒污的絲綢中隐約透着金線刺繡,想必這人生前非富即貴。
落日金光隐在山後閃爍,透過窗子映在簡從生發絲,他擡頭,目光落在老宅層層庭院,卻一眼望不到頭。
“這人看起來挺有錢啊。”無人在意餘佳簡的尴尬,她收起勉強的笑看向折肢人,打破不說話的局面。
早先看過的那幾張紙其實有提到過,諸純少爺雖說頑劣不堪,長得卻是十分标緻。生平喜好華麗服飾,玉佩加身,說是整個府宅裡最張揚也不為過。
想到這裡,簡從生收回視線,神色凝重地說:“恐怕我們要找的少爺就在這裡了。”
時景煥悶悶地“嗯”一聲,又在折肢人身上貼一道符。
折肢人身上新添的鎮異符泛出若隐若現的白霧,靠在椅子上的人意識漸漸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