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這顯示屏相處下來,兩人算是共同得出了一個結論——千萬不要試圖用正常思路跟智障講道理,尤其是電子智障。
至此,簡從生已經浪費了三個問題,而顯示屏就跟卡了一樣總在顯示否定答案,再問下去就不禮貌了。
簡從生緩緩說道:“綜藝或比賽選拔出道,出道時間卻在21世紀甚至更往前。這合理嗎你個智障。”
顯示屏智障緩緩冒出來:「是」
“神經病啊沒問你!”
不知是簡從生難得大聲說話吓到了這人工智障,還是它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顯示屏緊急撤回一個“是”,緊接着又心安理得地沒了反應,開始裝死。
“在這之前,既然是古代比賽選拔出身的曆史人物……”時景煥對這些東西不算特别了解,隻能靠着過往進棧的經驗大緻判斷,“那這個人是帝王或者名臣嗎?”
屏幕上緩緩顯現:「是」
“是公元900年之前的人物嗎?”
「否」
時景煥沉思良久,謹慎地羅列出幾個公元900年之後曆史上極具盛名的皇帝和大臣,但遺憾的是沒有一個是正确的。他深呼吸一口氣,又向後靠在了牆上。
剩下的問題已經不算充裕,但現在仍然沒有其他的頭緒,就算将所有答案疊加也沒法攏出最後的人選。進度很快就進入半僵局的狀态,黑羽從善如流地閉了嘴,生怕再添一點亂。
簡從生沒忍心讓這小鬼再回到靈識裡,任憑它在旁邊動來動去,他面向顯示屏,遲疑地問:“這個人是文臣嗎?”
「否」
時景煥:“後人對他的評價主要是正面的嗎?”
「是」
總算又問出來個“是”。
兩個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簡從生用手比了個“4”,表示他還剩下4個問題可以問,而時景煥先前在規則還沒補充的時候也使用了幾個問題,現在已經沒有剩餘。
他們隻能計算着數量推測,能供他們問的問題如數家珍,其驚險程度簡直有如走鋼絲。
簡從生擦着鋼絲線又問了幾句,但幸運沒有再次降臨到他們身上,剩下的問題基本上都得到了“否”的答案。
最後一個問題,簡從生斟酌了半天才開口:“他身處亂世嗎?”
「是」
所有問題都已經耗盡,按照規則,他們要在五分鐘之内給出正确答案。
在這之後,房間内所有的東西都陷入了寂靜,出題的顯示屏正靜悄悄地等着,而被死命催促的兩人還在沉思。
公元900年比賽選拔出身的非文臣、身處亂世、知名度高且後人對其主要是正面評價,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簡從生死馬當作活馬醫,趁着最後的時間,将所有他知道的人物一股腦羅列出來——答得多了總有踩分點,這還是他上學時期留下來的習慣。
一長串知名人物的名字從口中蹦出來,堆疊在顯示屏面前。書上的、或是沒在書上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曆史人物都倒了出來——
「回答正确!」
「恭喜玩家通過本輪點數,請繼續投擲」
面前的虛拟屏幕突然呲啦一聲,打斷了簡從生滔滔不絕的窮舉。
兩人一鴉:“???”
顯示屏閃動幾下,緩緩浮現出結算畫面,他們都沒想到這麼羅列還真碰到了個正着,簡從生默默松開了攥着身份牌的手。
黑羽腦袋靈光,最擅長在這種時候拍馬屁:“主人你也太厲害了吧!”隻是這種無腦言論用它的腔調裡說出來更像是陰陽怪氣,怎麼聽怎麼别扭。
“我這是……撞大運了?”
簡從生眉峰高挑,甚至沒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個名字碰上了正确答案。
絕處逢生,簡直稱得上是人間一大喜事。
“……恭喜你,還是多虧上過學。”時景煥一本正經地為他的好運氣冠了一層博聞強識的帽子,盡管生死關頭還能靠運氣取勝幾乎不可能。而簡從生隻好将這歸因為“新手保護期”——如果他現在勉強算是個半新手的話。
虛驚一場過後,棺材房又回歸了平靜,時景煥隐約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嘈雜聲,落地聲隔着牆面模糊不清,他擡頭看了眼封得嚴嚴實實的天花闆,看不出任何端倪。
簡從生也注意到了頭頂上的異常,正欲靠近仔細聽時,那噪音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倒計時仍然在不知疲倦地跳動。
新的一輪投擲遊戲開始。
八面骰再次落在地上,兩人齊齊等待顯示屏給出結果,隻是這一次他們都沒有抱太大希望能再次搖到遊戲。顯示屏緩緩定格在陌生的畫面,棺材房内的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本輪點數為8,對應的是——死亡」
“……”
一半的概率,猝不及防就搖到了最壞的情況。
「投擲者可以在五分鐘内選擇殺死任意房間的玩家,或者選擇等待被遊戲抹殺,玩家009号請盡快抉擇」
像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環節,屏幕上的死亡倒計時顯得很是興奮,乃至于四周的邊框都鑲了一層花邊——看來這玩意已經迫不及待地給“死者”候選人送出花圈了。
按照它的規則來看,如果投擲八面骰的人做不到手上沾血殘害隊友,那就隻能迎接自己的死亡。
而這一輪的投擲者,是時景煥。
“果然,手氣一如既往的爛啊。”當事人手撐在地上,語重心長地感慨了一句。
自從觸發“死亡”條件後,本就不算寬敞的房間溫度詭異地開始上升,僅僅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就熱得人難以忍受。黑羽漸漸發覺到這地闆燙得無處落腳,躲避修羅場似的又回到了靈識中。
地闆燙得像是在烤火,被黑羽殘忍抛棄的簡從生還在抱有一絲希望——就算是靠着那些擁有的靈異東西,時景煥應該也不至于落得個被抹殺的下場。
簡從生在灼熱中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看這樣子,你是有後招?”
然而時景煥:“沒有。”
他對身下的熱度好似渾然不覺,回答時幹脆利落,也出乎意料地平靜。
時景煥繼續說:“你也不用聽它的,在棧内對同伴動手的人必死無疑。”
簡從生無心再跟他打趣,時常帶着笑意的眼睛被烘烤得冷峻起來。
時景煥看起來有些疲憊,但似乎并不打算讓其他守時人替他做這“死亡遊戲”的嫁衣,溫度高得像是在蒸桑拿,他隻是看着懸浮顯示屏深思,骨節分明的手時不時在屏幕上面輕點,卻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間,棺材内不知從哪裡開始燃起一團火焰,緊接着整個房間都燃起熊熊烈火,耳邊是木柴燃燒的噼裡啪啦聲,灼熱感化為現實,蒸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但在這樣的關頭,誰都沒有說話,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等。空氣陷入了沉寂,轉而又被一道巨響聲打破。
哐當——
這道響聲無比沉重,死亡倒計時一分一秒地走過,顯示屏下方的牆裂成不大不小的縫隙,毫無預兆地掉出來根足足有兩米長的鐵棍。
鐵棍周身泛着暗紅色污漬,兩端都磨成鋒利的針頭,盡管早已落在了地上但還在不斷細微顫抖着,像是在催促着接下來的殺戮。
懸在空中的虛拟顯示屏絲毫不受火焰影響,這時又來催進度了。
「請其餘存活玩家使用“提魂針”,自頭頂插入投擲者全身,貫穿至投擲者死亡。如有任意玩家拒絕此類規則,将會受到懲罰。下面将為玩家播放提魂針使用指南及懲罰事例」
最後一個字剛蹦出來,屏幕上就彈出極其血腥的畫面,想必是之前的“玩家”在這裡的遭遇。
畫面中的受害者不甘于任人宰割,但在奮起抵抗後還是被穿成一串,嘶喊聲不絕于耳,刺痛了每個人的神經。
在這一瞬間,屏幕兩端的境遇竟如此相似,又是如此糟糕。
地上那根被稱為“提魂針”的兇器正張開獠牙,兩端尖銳得能直接刺穿頭骨,不知疲倦地在時景煥面前震顫。
視頻中被捅了個豎向對穿的人還在呻吟,而簡從生緊抿雙唇。
不,好像不應該就這麼讓他死。
整個世界都隔離在外,簡從生手指微蜷,心中隻有這一個想法。
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不甘心。或許是不願看到悶葫蘆真的被劈成個瓢,又或許是這陣子的相處讓他心存其他。
隻是在這樣的生死存亡之際,烈火好像也順帶将他引燃,灼燒着喉嚨。
良久,簡從生無奈笑出聲:“誰允許你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