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一襲白衣,周身散發着超脫凡塵的氣質,青絲柔軟地垂在肩上,額角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與少年一高一低錯落而立,很有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意味。
而在一旁的簡從生處處與之相反,唯一相似的隻有那張臉。
簡從生湊近二人仔細瞧了瞧,有生之年能看到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而且還是跨時代相見,屬實是一件難得的事情——甚至有點驚悚了。
少年和仙人都沒有注意到簡從生的存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有些悲切,這場景正是簡從生回憶中殘破的那一部分,如今在眼前連貫了起來。
仙人唇齒張合,需要費力才能聽清說話的内容:“……聽話,該學會獨當一面了。”
他摸了摸少年淩亂的發頂。
柔和的語氣淌進耳朵裡,少年牽着仙人衣擺的手垂下,他手腕上系着一個鈴铛,在纖細的手上纏了好幾道,随之叮呤作響。
仙人果然與他白淨的長袍一般,溫文爾雅,莫名讓人心靜下來。
“好罷。”少年顯得有些失落。
少年失落不是為了“獨當一面”,而是他生出了不該有的眷戀。他妄圖讓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哥哥留下,哪怕是一時半刻也好,但這世上總是事與願違的,向來少有人能垂眼施舍出時間留在他身邊,無論是他的娘親,還是面前這位懵懂年少時遇到的哥哥。
但好在,哥哥會在他受盡欺淩時出現,也算是件幸事。
少年又擡起頭來,綻出一抹燦爛的笑,笑意盈盈地望着仙人。
在外“觀戰”的簡從生微微皺着眉頭,深感不對勁。他給自己尋了個合适的位置,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将少年所有心思收入眼底,黑羽也站在簡從生的肩膀上。
“主人,他們這是在幹什麼?這不會是你的前世吧?”黑羽将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簡從生沉吟不語,撿起黑羽忽閃翅膀時掉落下來的小羽毛,拿在指尖中細細揉搓。良久,他才開口:“我前世……還兼職教人對付詭怪?”
仙人撫起衣袖,正手把手地教少年使用小玩意兒對付他們口中所說的“可怕東西”,但下一秒視角一轉,諾大天地之間隻剩下少年一人。
詭怪竟正對面門直撲而來!
簡從生立刻反應過來,手撐着地,微微側身躲過張牙舞爪的詭怪。
那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沒有實體,整個身體都是虛浮的,大概是真正意義上的“阿飄”。相比于簡從生先前碰到的那些吃人詭怪來說,它還算是“正常”一些,但戰鬥力出乎意料的強。
隻見這阿飄身穿裙擺巨大的長裙,渾身都是血一樣的鮮紅色,那裙子就像鋪蓋,連頭發都蓋了起來,隻露出已經換為白骨的頭顱,往下還能看到它雙手骨節白晃晃的,正握着一個幽綠色的紙燈籠。
簡從生:“……”
他的臉色被這紙燈籠映得直發綠。
***
遊戲房間内,其餘玩家面面相觑。
目前遊戲進行了兩輪,玩家卻已經折損了三個,無論是正方陣營還是反方陣營,大家都惶惶不安起來,這樣的“死亡”速度,甚至比逃離未知的房間還要快。
時景煥緊皺着眉頭,手指不停地互相牽絆着,甚至摳得微微泛紅。
投票的時候,他沒有想到瘦子會讓簡從生也去做單人任務,隻來得及在臨走前給他塞了一個小玩意兒——一個比鎮異符稍微有用點的檀木手串。
現在看來,遊戲每輪不隻會驅逐一個玩家,隻要第一身份死了就會隻身陷入危險之中。而要想讓簡從生回來,必須讓第一身份死亡超過半數才算有效,現在還差……兩個人。
時景煥擡起頭來,周遭已經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音,不少人都在小聲談論着遊戲。内容無非就是“這種遊戲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我是好人你可以相信我”雲雲。
時景煥并不參與其中,但抵不住有人拉他被迫參與。
“你知道時空樞紐在哪裡嗎?”
左邊傳來斯斯文文的聲音,是5号玩家在跟他說話。
隔着兩個座位,5号玩家微微側過身介紹自己叫姜休,順便還很有誠意地透露了一些信息:“我可能知道一點相關的——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代号,你應該看出來了吧?但其實它們是有規律的……”
姜休想要達成合作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微微挪動座椅,一整個身體都偏向了時景煥所在的位置。
旁邊的路華月正與敖翰林頭對着頭說話,所以姜休才舍近求遠地湊到了時景煥旁邊。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個預言長老身份比較尴尬。
“二十個英文字母?”時景煥心中早已經有答案,“跟這個關系最大的應該是鍵盤,時空樞紐很大程度上會跟它有關系。”他一副“你是想說這個吧”的樣子,沒給對面故弄玄虛的機會。
姜休真誠地點了點頭。
謎底并不難想出來,從每個房間代表一個單詞開始,時景煥就已經有了大緻的猜測。隻是時空樞紐這個概念太過抽象,妄圖從鍵盤中猜到終點是哪個房間堪比登天,很容易過度想象,最終得出百八十個疑似答案出來。
“其實我這裡有一些時空樞紐的線索。”姜休抛出橄榄枝,小聲說道。
中間隔了兩個座位,不方便他們進行“秘密會晤”,姜休連帶着那個觸手一起緩緩起身,十分華麗的來了場乾坤大挪移,挪到了時景煥的旁邊。
不少人都被這動靜驚動,一臉詫異地看着這位違反了瘦子要求的“勇士”,不知是敬佩、還是想要跟着一起換位置。
姜休對此毫不在意,頗有禮貌地沖着所有人點了點頭,又把笑容轉向了時景煥。
時景煥的營救計劃隻好中道崩殂,把物色第一身份死亡的最佳人選放置在一邊,言簡意赅地對着姜休:“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