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揪住系統的後頸肉,把狗抱進懷裡,“我們去冷宮看看我的好大兒。”
原主是妃位,又深得聖寵,日常可乘轎辇出行。
正好原主剛進宮沒多久,曲月翎就以熟悉皇宮為由,乘辇差使宮人們往冷宮的方向走。
“我們不能直接闖入冷宮,那樣目的性也太明顯了。”曲月翎在轎中壓低嗓音,悄聲和系統說自己的計劃,“等快到冷宮時,你就大聲哼唧,假裝要去如廁,然後我把你放到地上,你再撒腿狂奔,往冷宮的方向沖,我會追着你過去的。”
系統點頭:“沒問題。”
曲月翎叮囑它:“你可千萬别被宮人們提前抓住啊。”
“宿主,您放心。”系統自豪道,“除非他們騎馬,否則沒人追得上我。”
曲月翎聞言挑高了眉梢,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如果系統是隻成年細犬,他肯定不會懷疑系統的話,可如今系統看上去就是隻剛斷奶的狗崽子,腿又短又肥,真能跑這麼快嗎?
曲月翎剛想說出自己的疑慮,系統忽地豎起一側耳朵,告訴他:“宿主,前面似乎有人在吵架,好像是幾個皇子在欺負人,我聽見他們在喊什麼‘殿下’……”
來了!
穿書的經典橋段——
冷宮裡的男主在童年時期,一定會被自己的兄弟或不長眼的宮人欺淩羞辱。
這時候自己倘若在男主面前出現,對他施以援手,救其于水火之中,那麼自己的身影在男主眼裡,必将如天神一般偉岸,男主輕則對他湧泉相報,重則以身相許,最次也能得個厚禮答謝。
因此即使曲月翎和宮人們什麼都沒聽見,但大多數犬類的聽力都比人類好,所以曲月翎把系統放下了:“速速去救我兒!”
系統很聽話,一沾地就撒腿狂奔,幾乎眨眼就沒了影子,從曲月翎和宮人們的目光中消失,轉而出現在另一行人的視線裡。
“汪汪汪!”
狗叫聲驚擾了正在施暴的紅衣少年,他擡起頭看向聲源,卻沒擡起踩住腳下之人腦袋的腿,蔑然嗤笑着問:“哪裡來的野狗?”
“二皇兄。”站在紅衣少年左側的紫衣少年回答道,“好像是越妃宮裡的。”
阖宮皆知,小宛新來的“和親公主”越妃養着一隻通體油黑,身細耳長的細犬。
皇帝有多寵愛越妃,越妃就有多寵愛他的細犬。
為了不讓自己的愛犬在宮中被旁人欺負,越妃還特地打了一枚鑲嵌着青琅軒寶石,且刻有小宛國文“月”字的華貴金項圈,戴在小狗脖頸上,讓見者知曉,這是他曲月翎的狗。
“這死狗叫得人心煩。”二皇子梁初鋒乜眼瞥着黑狗,對另一個面容稚嫩,身體敦實的藍衣少年說,“老五,你去把它趕走。”
“啊?”被點到名的五皇子梁初睿愣了愣,繼而讷讷點頭,“哦哦哦……是,二皇兄。”
他笨拙地擺動着雙臂,重重跺腳去恐吓那隻細犬:“呿!一邊去!”
可細犬并沒有被他吓到,巍然不動地站在原地,還又“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被二皇子梁初鋒踩住腦袋的容冽聽見動靜,便艱難地轉動眼珠,陰郁冰冷的目光掠過五皇子梁初睿的面龐,定格在那隻細犬身上,心想這真是諷刺。
自己身為邺國質子,縱使已被母國抛棄,也好歹是流着天家血脈的一國王公,而這群衛祁的皇子們敢将他輕蔑作踐地踩在腳下,肆意欺辱,卻如此忌憚一位寵妃豢養的小畜生,不敢觸碰其分毫。
這是何等的諷刺?
容冽勾起唇角,從鼻間呵出一聲陰鹜不屑的冷嗤。
哪怕這笑聲會激怒二皇子梁初鋒,令其對他的折辱變本加厲。
不過此時二皇子梁初鋒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容冽身上,因為他在容冽冷笑的同時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梁初睿,你那副樣子吓得到誰?”梁初鋒連名帶姓叫着五皇子的名字,“你踢它一腳啊。”
五皇子梁初睿的生母是靜妃楊曦,在皇帝那不怎麼受寵,靠着生育子嗣有功才封的妃,而越妃聖眷正濃,五皇子不想開罪父皇的寵妃給母後惹麻煩,就束手束腳地站在原地,唯唯諾諾道:“二皇兄……這是越妃的狗啊。”
紫衣少年見狀,便對周圍五皇子的宮人們下令:“你們站着幹什麼?都聾了?沒聽見二皇兄的話?”
五皇子宮人們聞言面面相觑,不禁腹诽:四殿下您怎麼不叫自己的宮人或是二殿下的宮人去踢狗,非要叫我們去呢?莫不是也怕越妃問罪,不願牽連自身吧?
但明面上,他們可不敢将話說的如此直白,隻能學着自家主子的窩囊樣,怯懦道:“四、四殿下……這是越妃娘娘的愛犬啊。”
“一群廢物!”
二皇子梁初鋒終于舍得擡腳了,他一邊罵着宮人們,一邊邁步朝黑狗走去,擡腳欲踹之際,小狗靈活地躲開了,卻叫得仿佛被狠狠踢了一腳似的,“嗷嗚嗷嗚”哼着跑向不遠處。
容冽的目光跟随黑犬挪轉,也望向那座高高在上的轎辇。
他看見伴侍的宮人們恭敬地掀開素色紗簾,轎中伸出一雙瓷白勝雪的手,俯身以庇護之姿将那隻跳上轎辇黑犬攬入懷抱。
黑犬仰起腦袋望轎中人。
一襲黑衣的容冽也仰頭望他。
在看清青年面容的那一刹,容冽不知為何,竟回憶起自己前往衛祁途中的一夜。
那晚暴雨驟降,送質使團來不及趕到驿站避雨,不得不在路邊的一座破廟内就近下榻。
破廟中有一尊被破舊帷幔遮去臉龐,看不清面容的菩薩,隻能通過菩薩乘騎的青獅推斷,這應當是可降伏一切煩惱魔障的大智文殊菩薩。
彼時他發着高熱,隐隐感覺自己就快病死了。
他的侍從跪在菩薩前,磕頭求菩薩庇佑他熬過這一劫難。
他在一聲聲祈願禱文中艱難地睜眼,卻怎麼都無法透過那層帷幔,看到菩薩的模樣。
直至今日,容冽逆着光仰首擡望,越過被掀開的轎簾素紗,那一夜自己總看不到臉龐的菩薩,在這一刻蓦然有了面容。
他的眉心有着一點紅痣,眼底也有一抹嫣紅,恍若悲憫世人時流下的血淚,而唇間洩出的音色猶如金玉擊鳴,雖夾雜着些病弱乏力的咳喘,卻是擲地有聲,氣勢鋒銳——
“二殿下,雙馬尾年幼不懂事,您何故對它下此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