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聞言怒極反笑,厲聲罵道:“放狗屁!”
曲月翎也揚高聲音,回道:“我又沒聾,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
可話音剛落,他臉上神情便蓦然一變,蹙眉捂着心口痛苦道:“我也被二殿下吓到了……我的心好痛,我好難受……”
青年宛如一匹綢緞,孱弱無力倒靠向扶手,攀住轎邊小太監的肩低聲道:“快……”
那小太監望着肩頭的美人,耳根子都紅透了,匆忙垂眼再不敢看曲月翎,隻急急道:“快!快宣禦醫——!”
曲月翎又咳了兩聲,把那聲“傻子”咽回去,咬牙裝柔弱說:“我是想讓你快去告訴陛下,說阿翎福薄,怕是要挺不過去了……可阿翎對陛下的一片癡心,生死不改……”
“你——!”
二皇子瞠目結舌望着曲月翎,指着他上前一步還想再說。
四皇子梁初恒趕緊拉住二皇子的手臂,低聲勸他:“二哥,越妃行事乖張,與父皇舊情深厚,又因患有心疾而備受父皇優待,今日他擺明了就是沖你來的,我們萬不可中計,做了他向父皇邀寵的棋子啊!”
經四皇子一提,二皇子顯然也想起了越妃入宮半月作出的“豐功偉績”,自覺鋒芒盛不過這個死斷袖,立刻轉身留下一句“我們走”,便準備帶着四、五兩位皇子和宮人們離開。
不過曲月翎也絕不因為二皇子的一時退讓就輕易放過他:“慢着,二殿下,我有說過讓你走了嗎?”
“……”
二皇子假裝沒聽見,離開的腳步越發快了。
曲月翎還沒罵夠,見況痛心疾首,歎道:“如此不聽話,不孝子!”
圍觀曲月翎先是一言不發擊退麗妃,接着罵語疊出逼走二皇子的系統:“……”
系統佩服得五體投地,想誇贊他:“宿主,您……”
“别說沒用的廢話。”曲月翎卻又捏住他的狗嘴,壓低聲音布置新任務,“等會兒我會把你放下,你找個機會偷偷往冷宮的方向跑,我會跟過去的。”
系統點點狗頭。
曲月翎便把它放到腿邊,再讓宮人們落轎。
無人注意有隻黑毛小狗偷偷從座上跳下,跑向了宮廷陰冷之處。
他們隻亦步亦趨跟在曲月翎身後,像是追随着夜裡高懸的明月。
而容冽伏在冰冷的地磚上,仰頭望着那輪月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最後對他伸出手,柔聲道:“三殿下,你還好嗎?”
容冽沒有動。
“……三殿下?”
曲月翎以為地上的少年被欺負懵了,将嗓音放得更輕後又喚了一聲。
這回少年終于給了他點反應,将自己的手緩緩擡起,放入曲月翎掌心。
那雙手的膚色比曲月翎略深一些,骨節微凸,手背上還有幾處滲着血點的擦傷,掌心的溫度熾熱,透出與他名字截然相反的滾滾灼烈,發燙般地通過接觸的肌膚傳遞給曲月翎。
他回握住少年的手,想把容冽拉起來,卻不明白為什麼少年看上去颀長瘦削,結果一使勁自己就往前傾,不僅沒把人拉起來,還差點撲到少年身上,最後還是捏緊了容冽的手掌借力一撐才站穩身形。
……這孩子可真沉啊。
曲月翎讪笑兩聲,又見容冽墨發垂散,将臉遮去大半,隻露出一隻點漆般幽邃的暗深眼瞳,無聲而陰郁地望着自己,便下意識伸手,想把那些散發往後撥,檢查看看少年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畢竟他記得容冽剛才是被二皇子踩着腦袋壓在地上的。
但就在曲月翎的指尖要碰到那些發絲時,容冽忽然揮臂推了他一把。
曲月翎踉跄幾步,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下,宮人們見狀齊齊驚呼着“翎公子”沖上前,接住了曲月翎。
待曲月翎扶着近侍太監的胳膊重新站定後,容冽已經跑走了。
不過沒有跑遠,他躲到了一棵柳樹的背後,站在晦暗的樹影裡,又用那隻深黑的眼幽幽凝望着曲月翎,似乎是在看他究竟有沒有摔倒。
“真是好心沒好報。”扶住曲月翎的近侍太監譚樂忍不住說,“翎公子,您别管他了。”
宮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容冽性情冷漠孤僻,難以相處,臉上還有一道可怖吓人的長疤,和宮中所有皇子公主們都關系不睦,讓曲月翎少和他來往。
曲月翎聽到這兒,怔了怔:“……長疤?”
“是。”譚樂道,“那道疤在他右臉,剛剛被頭發遮去了,您才沒瞧見吧。”
曲月翎聞言不由擡眸,再度望向柳樹後的容冽。
此時一陣清風襲來,正巧拂開少年臉畔碎發,讓曲月翎得以窺見了那道上及前額,下至顴骨,位居眼眶中央,猶如擴大的豎瞳一般,陰邪駭異的暗色長疤。
宮人們瞄見,紛紛悚然吸氣。
曲月翎卻微微蹙眉,心中迷惑:這疤哪裡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