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隋言依舊站在那兒，手插進口袋，仿佛吃了喬茉般。

她反而沒有過去，扔下他急匆匆地上樓去。

喬茉要進周錦筵辦公室，可把幾個留守的助理為難壞了。開門，怕周錦筵生氣，飯碗不保；不開，萬一小兩口隻是鬧别，他們裡外不是人。

權衡再三，禁不住喬茉的威逼利誘，還是把門打開了。

喬茉坐在周錦筵的位置上，做好守株待兔的準備。齊妍見她去了半晌都沒消息，趁午休打電話試探情況。

“怎麼樣了茉茉。”

“周錦筵出去了，我在他辦公室等他回來。”

“原因弄明白了嗎？”

“可以肯定是因為隋言。”但是隋言不會傻到主動招惹周錦筵，那是他老闆。

“可能是我昨晚酒後說了什麼惹他生氣了。他該是氣得一晚都沒睡，眼睛都是紅的。”

“接下來呢？”齊妍怕喬茉倔勁兒上來，兩人硬碰硬，後果不堪設想。

“哄啊！”喬茉理直氣壯，“死纏爛打，硬哄。”自己老公，怕什麼。

齊妍笑了，“有這個覺悟，你一定能成功。”

喬茉在周錦筵辦公室等了一下午，眼看着太陽從最高點逐漸偏離，最後落入天邊的雲朵裡。天色漸漸冷下來，她的心也涼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夢半醒之間，身上熱乎乎的，她使勁兒睜開眼，周錦筵隻穿襯衫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厚厚一沓材料，紙張翻過的刷刷聲都很好聽。

窗外的墨藍和室内燈光在他身上交織成金色光暈，灰色眼眸裡是認真和專注。

她緩緩起身，努力減少衣料間的摩擦，輕輕坐到他旁邊，往肩膀上靠。周錦筵閃開，坐回喬茉騰出來的位置上。

喬茉再追過去，大大咧咧坐在周錦筵大腿上，對他憨笑。

周錦筵直接起身，喬茉差點摔個跟頭，扶着辦公桌堪堪站穩。

周錦筵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拉開門，說“這是公司，注意形象，走。”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喬茉撿起掉在地上外套抱在懷裡，委屈極了。

周錦筵的走在她耳中分明聽出了“滾”的意思。

她眨眨眼，“不走。你不回家我就不回。”上次周錦筵可以大半夜追到縣城，這次她也可以賴着不走。

隻要表明決心，周錦筵總會心軟的，懷裡的外套就是證明。

兩人劍拔弩張對峙，助理突然出現，端了份叉燒飯放在辦公桌上。周錦筵稍微緩和下來，回座位打開，自己吃起來，不管站在一邊的喬茉。

不過好在助理有眼色，很快返身又送了一份回來。喬茉坐下，和周錦筵面對面吃晚飯。

這段養尊處優的日子把喬茉口味都養挑剔了，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叉燒冰冷油膩，米飯溫吞吞的，這一餐勉強果腹。喬茉眼眶又紅了。

“從前你晚上不回家就吃這個呀。”

周錦筵充耳不聞，優雅得像在吃法式牛排。

自言自語的喬茉尴尬地接不起話。

周錦筵創業啟動資金是上大學期間搞投資掙到的，再難都沒朝家裡要過一分。雲姨說起時都直抹淚，任誰攤上周正山這樣的爹還需要自己跑出去創業，可周錦筵偏要做，還做到了。

他用實際行動告慰母親在天之靈，他沒有消沉，他活得很好。

喬茉越想越怪自己，不能錯失這樣的周錦筵。

她把叉燒僅剩的湯汁拌在米飯裡，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又把贈湯喝了，壓一壓油膩的腥鹹，擦擦嘴說“老公，我陪你加班。冬季新品調研我都做好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打擾，我跟你一起回家。”

說完她望着邊吃飯邊看電腦的周錦筵，那冰山一樣的眼神中仿佛有一絲松動。

喬茉不等他回應，窩到沙發上，忙自己的。

周錦筵餘光掃了掃，嗫喏不出什麼，任她去了。

墨藍色越來越淡，喬茉的哈欠一個接一個。從前熬夜不覺得什麼，剛過幾天好日子就受不住苦了。她偷偷看周錦筵，電腦前的他像迎風而立的古希臘雕塑，淩厲而莊嚴，依舊不看他。

喬茉抿抿唇，沒說什麼，揉揉酸脹的眼睛。

周錦筵關了電腦起身，喬茉騰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東西散了一地也顧不上撿，抱着衣服跟過去。

“老公，穿衣服。”喬茉小心翼翼地觀察，看來還行，一喊老公灰色眼眸都會輕輕顫動，她安慰自己，再接再厲。

周錦筵拿過衣服，搭在胳膊上，連看都沒看她，轉身就往外走。喬茉趕忙回身，稀裡糊塗把東西塞進包裡，生怕周錦筵扔下她不管。

拎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出來，周錦筵正在等電梯，她又湊到近前，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周錦筵一如初見那天，滿不在乎地轉頭，給個後腦勺。

喬茉愣愣地回憶兩人相識的每一幕，周錦筵一點點顯露冰山包裹下的溫暖，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都是自己的錯。她輕輕拽着周錦筵衣角，“老公，我錯了，都是我不對，别生氣了。”

周錦筵眉心微動，想要說什麼，卻放棄了，嫌棄地扯回衣角。喬茉捏捏指尖，又往周錦筵身邊靠了靠。

一路上，喬茉謹守教誨，毫不越距。回到家就鑽進洗手間，洗臉刷牙不敢耽誤，再出來時還是晚了，周錦筵已經先睡下了，而且是在自己房間。

去别墅前他所在的房間。

喬茉整理下寬大的睡衣，深呼吸，敲敲門，沒有聲音。

再敲，周錦筵依舊不出聲，這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

她心一橫，咬牙哎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