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唐虞随着老李頭進了停屍房。唐虞方才一進入,便見廳中整整齊齊擺着兩三排屍體,每一具屍體面上都蓋着白布,看不清樣貌,唯獨露出一雙沒穿鞋的腳底闆,而腳底闆心用朱砂給屍體做了記号。
按照義莊的說法,用朱砂在腳底闆做記号,一是為了區分屍體,二是為了鎮邪。
唐虞并沒有多看,隻随意掃了一眼,便進了更裡面的小屋。義莊像這樣統一停放的屍體有很多,其中大多數是一些無名無家的屍體,死後無人認領、下葬,又不能任由其在街上腐爛,隻能由義舉人士幫忙送到義莊停放,等到合适的日子,再一起草草入葬。
而裡面單獨的停屍房就不一樣了。這裡的屍體大多是礙于身份、不方便在家中安置的死者,甚至有一些還花了重金停在義莊,死後的葬禮并不會草草了事,正在等着好日子下葬。
唐虞進了裡間,一路走來已經看見好幾位年輕女子的屍體。雖看不清面容,但見白布遮掩之下露出的青紅錦繡,便知道家裡是不差錢的,至于什麼原因才會被放到義莊停屍……
“這位是城東布匹商謝掌櫃的親女兒。”老李頭見唐虞目光好奇,便解釋道:“他在城東算得上一等一的富戶,這謝小姐早些年,也是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可惜啊,這謝小姐的生母年紀輕輕就去了,她父親又娶了一個續弦,性格彪悍不說,還容不下謝小姐。”
而謝小姐正是因為母親的早逝,繼母的排擠、打壓,還有父親的不重視,最終郁郁寡歡而亡了。
聽到這兒,唐虞不免有些唏噓,紅顔果真薄命,謝小姐年紀輕輕就沒了,若有來生的話,希望她下一世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吧。
大緻将義莊裡裡外外都逛了一遍之後,老李頭便将唐虞安排到東側院住下。當了守屍人,若無要緊事,便需要長期居住在義莊,時時刻刻觀察着屍體的情況,有時候半夜死了人,需要擡屍也是常有的事。
這醫義莊一共有兩個出口,一是正門,二是東側院斜對面幾十米遠,還有一處陳舊的木門,這一處原用用于給義莊送生活用物進出的地方,因為這些年義莊的人越來越少,用不上,便落了鎖,門上蜘蛛網野草瘋長,已經不大使用了。
唐虞将屋子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本就沒帶什麼東西,義莊裡的被褥都是現成的,她心大,倒不挑環境,洗漱之後便倒頭睡了。
這是唐虞在義莊渡過的第一晚,她原以為自己是不害怕的,沒成想,卻做了一個噩夢。
唐虞迷迷糊糊之中,夢見窗外陰風陣陣,白影飄飄,陰森恐怖的氣氛下還傳來陣陣令人心驚膽顫的笑聲。那笑聲凄慘纏綿,像是義莊裡枉死的屍體的冤魂回來索命了。
唐虞被驚醒了。
她坐起身,目光第一時間看向窗外,卻見外頭月光慘淡,除了陣陣冷風吹進屋裡之外,别無它物……
正當唐虞放下心,準備又再一次去睡的時候,她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不對勁。
唐虞看向大開的窗戶,她明明記得自己睡覺時,怕夜風吹進屋會着涼,特意将所有門窗都關上了,為何現在窗戶打開了?!
唐虞正在思索,餘光突然瞥見一抹白影自窗外飄過,她心頭一震,立刻起身探查,待站在窗邊,卻見一片空空蕩蕩,方才出現的白影似乎是她的幻覺。
“怪事。”唐虞喃喃自語了一句。
換作其他人,身處于這般環境之下,隻怕已經吓得半死了,但唐虞何許人也?當初在現代做法醫的時候,她可是能面不改色,獨自一人大半夜留在解刨室給屍體開刀的,壓根不知害怕為何物。
唐虞隻當自己做了一個噩夢,醒後精神狀态恍惚,所以才看錯了,沒糾結多久,便再一次倒頭呼呼大睡了。
唐虞并不知道,自她再一次閉上眼入睡開始,窗外的白影又出現了,且一直盯了她很久很久。
……
次日,睡足了的唐虞一臉神清氣爽地醒了。她簡單洗漱一番之後,便摸到了後廚覓食。不得不說,這義莊雖然是停放死人的地方,油水倒是足,唐虞在後廚找到了不少新鮮的食材,有菜有肉,還有兩條新鮮的魚。
穿越過來這麼久,唐虞還未好好吃過一頓,她當即決定大展廚藝。于是,當老李頭起床時,便見後廚的魚被殺了,肉被宰了,菜已經洗切幹淨下了鍋。
唐虞嘴裡塞着香噴噴的大饅頭,手裡還拿着鍋勺,招呼着他吃飯:“李伯來了?快坐,快坐,咱們今天中午吃紅燒魚,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
老李頭的唇角有些抽搐,他是真沒想到唐虞在義莊的生活還适應得不錯。
“唐法師,昨晚睡得好嗎?”老李頭關心道。
“好,好着呢。”唐虞笑得沒心沒肺,“隻是那荞麥的枕頭有些太硬了,睡覺老覺得硌脖子,改日我得上街買個棉花做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