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很久,腦袋裡仿佛裝了一塊磚,又沉又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李岍用手敲了敲腦門,又慢慢摸向了後腦勺。
嘶!好疼!怎麼有個包?
嘶!好冷,誰把我的被子拿走了?
身體瑟縮着。
“媽~媽~”嘴巴裡無意識地開始找媽。
手從後腦勺移開,往身下摸去。
好冷,好硬,不對,這個觸感,不是她的床!
李岍一下子驚醒過來。
悶哼一聲,迅速起身,擡眼環顧四周,渾身開始變得僵硬。
漆黑,還是一片漆黑,她的呼吸開始急促。
怎麼還在這裡?這不是夢?人,對,我看到了人!
李岍掙紮着站了起來,摸索到身邊的鐵門,開始用力拍打。
“有,有人嗎?救命,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長時間沒有喝水的嗓子變得又幹又啞,聲音細弱難聽,不過,還是驚動了門後的人。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很快,對面也有人重重地拍了拍門。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一個粗砺的男人聲音傳來。
“醒,醒了,我不太好,我有點難受。”
“難受?你生病了?”對方的聲音有點提高。
“嗯……我撞到了頭,然後在黑暗裡走了很久,可能是還有點感冒……”烈日炎炎的夏天竟然說自己感冒了,李岍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在胡說八道,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快,但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走了很久?你從哪裡來的?又是怎麼進入廠子裡的?”男人繼續發出疑問。
“廠子?不是?我……摔倒了,救我的人,一直沒來,很黑,我隻能自己一直走,一直走……”李岍慢慢摸向自己的後腦勺,隐隐的痛感,讓她有些神情模糊,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摔倒了?身上有傷口嗎?流血了嗎?”門後的人好像在交談,“一直走?走了多久,隻有你一個人嗎?”
“沒有流血,隻是腫了一個大包。走了很久,很久。”李岍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漸漸變得通順,“我不是一個人,我跟我家人一起的,你能救我出來嗎?我爸媽會感謝你的。”
“現在還不行。”門外的男人冷靜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為,為什麼?”李岍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
“廠子的鐵門鏽住了,我們需要時間,去找工具把它弄開。另外,現在外面病毒傳播得太厲害了,你得在裡面隔離三天。”男人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這三天我們會給你提供水和吃的。”
“病毒?三天?水和吃的?”李岍覺得自己的腦子又開始變得糊塗。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疑問,繼續說着,“你往左上方看,那裡高處有個鐵窗,應該可以搞開,等下我們從那裡給你把水和吃的扔進去。”
“鐵窗?”李岍擡頭看了看,除了漆黑,什麼也沒看到。
“那,能麻煩你們給我一個手電筒嗎?”李岍不再揪着剛才的疑問,她現在迫切地需要一點光亮。
“手電筒?不行,現在東西很緊缺,電池很不好找,我們也要省着點用。”男人繼續殘忍地拒絕了她。
“緊缺?”李岍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嗡’,一陣沉悶的響聲,上方的一個鐵窗被撞開了,光線一下子射了進來,眼睛上傳來一陣刺痛,李岍迅速用手遮住了眼睛,緊接着,是重物撞地的聲音。
“水和吃的都在包裡。”外面的粗砺男聲繼續傳來,然後,伴着鐵門關閉的吱呀聲。
“别!别關門!給我留一點光,一點就好,求求你……”
李岍的聲音脆弱又無助,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努力仰頭看着,顧不上難受,也顧不上淚水生理性地從眼眶裡流出。
久久地沉默,然後又是一陣細碎的讨論聲,李岍覺得自己像是等待審判結果的罪犯,拳頭捏緊又松開。
許久,那個粗砺的男人聲音終于再次傳來。
“好,隻能一點。”
……
應該有三天了吧。
李岍盯着從窗戶外跑進來的光亮,不敢眨眼。
‘噔噔蹬’的腳步聲傳來,不用分辨,李岍就知道又是那個叫小涵的女孩,也隻有她能跑出如此輕快的步子。
“小涵,幾天了?”李岍趴在鐵門上,努力貼近。
“姐姐,今天是第三天了,叔叔今天應該會救你出來了。”
“好,謝謝小涵。”李岍摸索着鐵門,聲音變得輕快。
“姐姐,你多大了?”女孩也貼近了鐵門,聲音稚嫩且天真。
這幾天,除了給她扔食物的人會重重拍幾下門,也隻有這個小女孩會隔着鐵門跟她聊天,讓她感覺,她還活着。
“23,小涵幾歲了?”
“哇,姐姐好大啊,小涵今年8歲,姐姐比小涵大,大……”
“大15歲。”
“對,大15歲,姐姐真聰明。”
“小涵也很聰明。”李岍摸了摸鐵門,假裝在摸對方的頭。
“姐姐真好,跟我媽媽一樣好,媽媽也總喜歡誇我。”
“對呀,媽媽真好。”李岍感歎着。
“姐姐,你的媽媽呢,她也在找你嗎?”
“……找,會找的。”李岍的目光盯着高處的光亮,思緒卻飛到了遠處。
“肯定會的,媽媽最好了,小涵……”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兩個人的聊天。
‘砰砰砰’,重重的拍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