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岍混混沌沌地睡了很久,久到她也分不清日夜,等她終于重新清明的時候,夜色已沉,黑得如同綁在她手腕上的布條。
王盛看着她,眼底的黑暗深不見底,他彎腰幫她輕輕解開布條,上面的紅痕依舊明顯。
“冷靜了嗎?”
“冷靜了。”
“有什麼事情等進了基地再說。”
“好。”李岍安靜地應了一聲。
……
到達基地的時候,李岍依舊表現的很平靜,程旭跟在她的身後,原本擔憂的神情,變得更加憂慮。他幾次想要跟李岍聊聊,卻被她深黑的眼眸擋了回去。
他感受到了,戒備?
李岍對他和他們的戒備。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短短兩天的時間,那個開朗的李岍,忽然恢複了記憶,然後變成了那個,剛從廠子救出來的李岍,恐慌且警惕的李岍。
程旭想要跟上去,卻被豐城基地門口的男人攔住,男人舉起槍,對着他一戳,“男的去那個隊伍。”
程旭擡頭,才發現門口的隊伍分成了兩條路,一條都是男的,一條都是女的,他立刻道歉,轉身排到了另一側的小隊。
豐城基地在整個北方赫赫有名,所有在末世裡幸存的人,都陸陸續續趕到了這裡,而成立已久的豐城基地,也已然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收留外人的方式。
李岍和幾個女人進了一個小黑屋。
然後,是一束強光打了下去,直直地對着她們的眼睛。
就好像在審訊室裡一般。
幾個女人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光源的暗處走出一個女人,身着整齊的軍服,冰冷地看着她們。
“你們有人被感染者咬或者抓傷過嗎?”
“沒有。”幾個女人紛紛搖了搖頭。
“把衣服都脫掉,内衣也不許剩。”軍服女人繼續命令道。
幾個女人顯然沒有想到這樣的要求,紛紛踟蹰起來。
“如果你們不願意脫掉,可以調頭離開這裡。”軍服女人繼續冷冷地說道。
衆人猶豫了,她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調頭回去再過颠沛流離的恐慌日子,再說這個軍服女人也是女人,末世已至,人的羞恥心已然成為了最廉價的東西。
有一個女人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然後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李岍也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一一脫掉,丢在了地上。
軍服女人一一打量着每個女人,時不時用冰冷的鞭子觸碰她們身上的傷口,問清緣由後再仔細辨别,然後再走到下一個女人身上。
等到軍服女人走到李岍的身邊的時候,先是對着她頭上的繃帶蹙起眉頭,“頭上怎麼回事?”
“撞的。”李岍回道。
軍服女人的鞭子移動到她的繃帶處,“解開。”
李岍擡起手,女人瞳孔一縮,盯着她解繃帶的手腕,然後等布條落下,女人調轉目光仔細觀察着,發現李岍腦後的傷口雖然部分已經結痂,但卻隐隐有些滲血。
“多久撞的?怎麼還在流血?”女人盯着她,質問道。
“半個多月了,因為前兩天又撞了一下,才又流血了。”李岍解釋着。
軍服女人沒有說話,這是繼續打量着她的身體,白皙的背部有淤青,大腿上有疤痕,逡巡一遍後,軍服女人的鞭子輕輕落在李岍的肩頭。
“穿上吧。”
李岍聞言,慢慢俯下身體,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來。
軍服女人重新站在了光源的暗處,對着燈下的衆人,指向了李岍,“那個女人,觀察六天,其他人觀察三天。”
……
關在小黑屋的日子并不好過,除了高處小窗透來的光亮,也隻有送飯的人來的時候,她才能感覺自己是個活人。
這六天,她回想了很多,從家裡出門那一刻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掰碎了攤開了回想,她害怕忘記太多,問送飯的人要了紙筆,把整個過程都寫了下來。
她想,即使她再忘記什麼,這些也會成為提醒她的最好工具。
她如饑似渴地用着這六天,如同在用着她的餘生。
……
大門又被打開了,刺眼的燈光突然闖了進來,李岍遮住了眼睛,從手指的縫隙間看了出去。
又到了放飯的時間嗎?
她努力去看清門口的人。
“李岍,你可以出去了。”
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李岍也終于看清了對方,是那個給她檢查身體的軍服女人。
“謝謝。”李岍抱起手中的紙筆,慢慢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