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樓呢？小牧還沒起，你動靜小一點。”他哥跟在腳步聲後，壓着嗓子訓人，尾音還沾着倦意。

“我這不是來看這小子還活着沒，提前演練一下急救流程麼——哎呦。”來人話音未落，便響起清脆的巴掌聲，門外的動靜頓時沒了，安靜得可怕。

過了幾秒鐘後，傳來一道讪讪地聲音，“我開玩笑的，阿澈，你别生氣。”

莊牧野在床上聽着門外的變聲如變臉專場，啧了一聲。這種挨完揍還能無縫切換委屈聲線的絕活，除了魏明慎那個臉皮厚的找不出第二個。

“我保證輕得像偷袈裟的黑熊精。”

門外響起一聲笑，“你這比喻還能再粗糙些嗎？”

門把手轉動聲響起，一道颀長身影閃進來，撞上莊牧野清明的眼神後挑了下眉：“嚯，可以啊，你小子詐屍挺準時啊？”

“魏、明、慎！”

“我錯了，阿澈。”

莊牧野見他哥還沒走出幾米開外又殺氣騰騰地折了回來，在門口瞪了某人一眼。

“我開燈咯，小牧，先把眼睛閉一下。”陳書澈在确保床上的青年閉上眼睛後，“啪”的一聲打開暖調的燈光。而後湊過來摸他額頭：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了哥，我現在精神着呢。”莊牧野仰頭朝陳書澈笑了下，回蹭着陳書澈的手，讓他别擔心。

他餘光瞥見魏明慎跟巡邏領地似的繞卧室一周，最後大剌剌地往書桌旁一靠。

魏明慎指節敲着桌面，目光掃過莊牧野裹成蠶蛹的造型，樂着說：“聽說昨晚有人把被子踹飛三米遠？”

“魏哥。”莊牧野從牙縫裡擠出稱呼，他一想到上一世這人對陳書澈做的事情，就恨不得立刻把他從家裡趕出去，并回贈一巴掌。

魏明慎莫名感到後背一涼，他擡手将身後的窗簾拉嚴實，身體微微向前傾，雙臂抱胸。

“發燒擱家玩單機副本呢？不舒服了怎麼沒跟我說，你兩個哥前腳出差，我後腳就成留守家屬了。”

莊璟雲在陳書澈離開沒兩天，接到了一個跨省的重大案件需要去辯護，秒變“空中飛人”，忙的不可開交。

“同作為留守家屬，彼此間相照應些，這點時間我還是有的。”魏明慎說。

“呵呵，不敢勞煩您老人家。”莊牧野皮笑肉不笑地來了一句。

“糾正一下，書澈哥家裡隻有我這一位留守家屬。您年紀大了，腦袋糊塗是正常的。您出門左拐敬老院，不送。”

“呦呵，你小子發燒還沒退呢？火氣這麼大。”魏明慎被他突突突跟機關槍似的話氣笑了。他沒和莊牧野接着掰扯，畢竟兩人不對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哪敢，我這是善待您三旬老人。”

魏明慎被狠狠重創，他今年二十九，比陳書澈大了一歲，四舍五入也是步入了三十。

他這段時間和幾位同自動化系專業的校友紮在臨港的AI産業園搞創業，事業小有成就。他成天忙的腳都不沾地，反複折騰那台四代物流分揀機器人，生怕機械臂抓錯個螺絲又得重調程序。

魏明慎上周四淩晨三點還在跟崎州的注塑廠老闆打視頻掰扯誤差率。

莊牧野搖誰都不會把魏明慎搖過來，且不說他是否真的會來。

就算他來了，以莊牧野對他的了解，估計他的全部心思都撲在了他的事業上，其他人和事，魏明慎是一概不放在心上。

莊牧野眼裡劃過一絲諷刺，商人重利輕别離①，這詩用在魏明慎身上再合适不過了。他用人脈鋪就了他的事業路，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随便丢棄。

“哥，我先洗個澡。”出汗之後渾身的粘膩感讓莊牧野倍感不舒服，他拎着睡衣往浴室沖，後領子翻起一撮呆毛。

熱水澆在脖頸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莊牧野沖掉頭上的泡沫，抹了把臉，盯着瓷磚縫發呆，任憑水從頭頂灑下。

腦子裡的思緒交織成一張打了死結的大網，莊牧野梳理着時間線，他記得魏明慎是在這個時間段開始單方面追求他哥。

之前怎麼沒發現，隻要書澈哥在家，魏明慎就會隔三岔五的往這邊跑。

那豈不是有一天就要扛着帳篷駐紮陽台！以魏明慎的臉皮，倒真有可能。

莊牧野眸色漸漸晦暗，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喊他‘魏狗’真是不虧！心眼子這麼多，怎麼不去填大海？ ”

“二二年......”莊牧野穿好衣服，毛巾在腦袋上胡亂揉了兩把，掬了捧水拍在臉上，盯着鏡子裡滴水的發梢。

書澈哥去心理科看病就是這幾年，他要盡快找到哥生病的源頭，并且，把魏明慎這個兩面派從哥身邊趕走！

他拉開門一下子就聞到了蓮藕炖排骨的香氣，莊牧野擡腳往廚房蹭，“好香啊書澈哥，你往湯裡摻仙露了？”

“摻了你上周落在超市裡的食鹽。”半路殺出了一個魏咬莊，把莊牧野想說的話堵在嘴邊。

莊牧野後槽牙磨得咯吱響：急，有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很想打人怎麼辦。

陳書澈舉着湯勺從廚房探頭，見莊牧野出來，笑了笑：“正好，我最後一道白灼秋葵也做好了。”說着他胳膊肘戳了戳正倚在冰箱邊啃玉米的魏明慎。

“魏明慎，别啃了，端菜。”

“來了來了。”

等所有菜上齊之後，莊牧野坐在餐桌上，筷子尖戳着滿當當的米飯，咕哝了聲：“書澈哥，為什麼他有玉米。”

魏明慎挑了下眉眼，把玉米翻了個面，露出僅剩下沒啃的兩行，欠揍地說：“特供版宵夜，你不懂吧。不過呢，你要是實在想吃，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一起分享。”

莊牧野：......

“他非說跨國隔夜的玉米更香。”陳書澈盛湯的手穩當得很，乳白湯底裡沉着兩截蓮藕，“讓他吃，正好治治這挑食的毛病。”

這根玉米還是陳書澈回國前在實驗室的同事買來的，他當時忙，沒顧上吃順手放包裡。回國的時候就順帶帶了回來。怎料被魏明慎這個什麼都不挑的人發現了。

“阿澈，你這樣說我很沒面子欸。”一旁的魏明慎叫喚了一聲，但在收到陳書澈用公筷夾來的菜時，頓時收聲，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謝謝哥。”莊牧野接過陳書澈遞來的湯，趁熱嘗了一口。

鮮！陳書澈看着莊牧野露出滿足的表情，寵溺地笑了笑：“鍋裡還有呢，慢慢喝。”

“嗯。”上一輩子，自從他離開陳書澈家，已經有大半年沒喝過陳書澈做的排骨湯。

許久未喝，卻仍和記憶力的如出一轍。

三人吃飯到一半，一道手機鈴聲突然殺進來，魏明慎瞄了眼放在手邊亮起的屏幕，臉色變了下，“你們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