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貫維持在外人面前溫和的面具在此刻徹底撕的粉碎。
一瞬間失控的理智回歸後,陳書澈才注意到莊牧野剛才舒顔展笑的模樣蕩然無存,隻剩下略帶緊張和滿是心疼的神情。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不需要誰來可憐我。
好像……又搞砸了。
為什麼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為什麼要和一個小孩較真?
他耳朵短暫嗡鳴,心跳加速,生出了一種無力又愧疚的感覺。
“對不起,哥。我隻是覺得......”莊牧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陳書澈的衣角,不料被對方一把拂開。
“不用再說了,莊牧野。”
陳書澈牙關咬緊,眉頭微蹙,逃避般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也不願聽青年的一句道歉和解釋。
***
“哥——”
陳書澈卧室門外,莊牧野的聲音透過房門傳來,“我可以進來嗎?”
兩人到家後,陳書澈隻說了句早些休息便回到自己房間裡沒再出來。
陳書澈看了眼時間,22:19分。
藥片在他嘴裡被牙齒嚼碎,混着溫水吞服下去。
他把鐵盒重新放回書櫃的角落裡,掃了眼卧室,沒有明顯的異樣後,緩慢開口:“門沒鎖,進來吧。”
莊牧野換了一身家居服。
他應該是剛吹完頭發,頭發蓬松,劉海柔順地垂在額前,看起來減齡了幾歲,像個高中生。
“書澈哥對不起,今天傍晚是我唐突了。我不該自以為是地耍些小聰明來質問你。”
“我隻是見哥和他聊天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擔心那人是不是圖謀不軌想找你麻煩……”
“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的關系,足夠坦誠……”
陳書澈見青年眼圈發紅,滿是懊悔。
他歎了口氣,從書桌的軟椅起身,安慰地揉了把莊牧野此刻有些炸毛的頭發。
“那人是我的大學舍友,讀書的時候鬧了矛盾,有些過節。”陳書澈眼眸有松煙墨般的溫潤。
“不要多想。”
“那哥也不要多想。”莊牧野悶聲悶氣地說,“今天可以和哥一起睡嗎?”
他眼神裡帶着希翼的光。
其實兩人之前并不是沒睡過,隻是那種情況很少見。
通常是一方感冒需要照顧,或者是通宵看了電影,熬不動就地睡之類的。
畢竟兩個大男人平白無故睡一張床,傳出去倒還真容易被诟病。
“今晚,不太行。”
其實不是,陳書澈克制住自己沒摸耳垂。
他剛吃下藥,為了避免半夜再出現在他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瘋狂拿出往屆畢業生的論文修改、一連串地往已注銷的手機号裡發消息等各種荒謬情況。
所以,門是必須要鎖死的,手機必須要關機并且藏起來的。
時至今日,他還是把瞎話扯得很假。
他拿出在學生面前講課的沉穩氣勢,理直氣壯的對莊牧野說。
“我工作上還有一部分事情沒處理完。”
“好吧。那哥你早點睡噢。”莊牧野視線越過陳書澈,掃視了一眼卧室。
許是不想讓門外的人等急了,書桌面上的東西陳書澈并沒有全然收拾好,遺漏了小點。
莊牧野目光落在一個本應該在書櫃待着的舊物,此刻被紙巾虛掩着,堪堪露出一個小角。
他對那處的東西太過熟悉,以至于莊牧野一下子就意識到陳書澈為什麼會在兩人争吵過後,平白無故地把一個明明隻當一個擺件的東西倉促放在桌面上。
今天......是吃藥了嗎?
“你也是。”。
直到門發出“啪哒”一聲響,陳書澈才松口氣。
藥效上來的很快,沒一會他便感到有些困倦。
陳書澈平日裡很少服藥。
因為藥物會影響他第二天的判斷力,并且長期以往會導緻記憶力衰退。
但他今晚隻要一閉眼,腦子裡就會閃現出白日裡碰上梁尤珂的畫面。
他索性一下子服用了兩粒,躺在床上,一閉眼天旋地轉。
他的意識如同被投入到一片混沌的漩渦裡,眼前的一切都在空中漂浮晃動着。
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萬花筒中,無數破碎的畫面和噪雜的聲音在他耳邊交織、碰撞。
讓陳書澈短暫喪失了分辨的能力,辨不出真實還是虛幻。
白天裡碰上梁尤珂的場景,混雜着本科讀書時期的一些記憶。
【陳書澈平日裡和他走的最近,誰知道他們兩個有沒有搞到一起?!】
【太惡心了。A大就不能在新生入學前先做好性取向測試!和這類人呆在一個宿舍裡,跟放個定時炸彈有什麼區别!?】
【對不起對不起,書澈。我不能讓我父母知道這件事,算我求你行嗎?】
【你不是缺錢嗎?我給你錢,我給你錢行嗎?你就當那晚的人是你好不好】
【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賤種,什麼低三下賤惡心人的事情都幹的出來。】
玻璃瓶滾落到地上,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卧室空氣微涼的雪霧氣息被濃郁的柑橘香覆蓋。
還沒放下嗎?
陳書澈迷迷瞪瞪地問起了自己,漸漸地,這些混亂的畫面和聲音開始變得模糊,離他越來越遠。
沒過一會兒,沉穩的呼吸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