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澈聽到這話,心裡一暖。他錯開對方的視線,擡手指了下綠燈:“走了。”
商場裡的暖氣烘得人臉頰發燙,陳書澈沒走一會兒就熱了。他剛解開圍巾,莊牧野的手就自然地伸了過來。
羊絨面料從陳書澈頸間滑落時,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我來拿着就好。”莊牧野将圍巾對折搭在臂彎處。
他視線瞥到一家店鋪外的玻璃櫥窗裡模特身上的男款冬季套裝,顯得格外年輕文藝,書澈哥穿上應該會很合身吧。
“書澈哥,我們進這家店看看吧。” 莊牧野朝他指了指這家店。
“好。”陳書澈沒什麼意見地開口。
擡腳進入店内,一股混合了雪松與木質調的香氛氣息撲面而來。
店内空間開闊,深胡桃木色的展示架将區域自然分隔,左側是整齊懸挂的冬季外套區,右側陳列着毛衣和針織衫,中央的圓形展台上則精心搭配了幾套完整的冬季造型。
陳書澈的視線幾乎立刻就被進門處那件深灰色羽絨服吸引。
它被單獨陳列在一個原木衣架上,袖口處帶有精緻的刺繡,像小時候媽媽繡的手藝活一樣。
“哥喜歡這件?”在他想看一眼價格的時候,莊牧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
陳書澈搖搖頭,下意識地否定:“就看看。”
他在不知道價格的情況下,從來不會去說喜歡與否。
“這件很适合哥欸。”莊牧野見狀,轉頭問跟在身後的店員,“你好,這件衣服有沒有他能穿的碼數?”
店員是個長着娃娃臉的年輕姑娘,她見狀快速看了眼标簽上的碼數,專業地打量了陳書澈兩眼,笑着說:“這位先生瘦,穿這個碼數正好,我們店剛好隻剩最後一件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這款是我們店的設計師聯名系列,填充用的是德國進口白鵝絨,蓬松度達到800,零下二十度都沒問題。”
“行,這件先拿着,我們等會試一下。”
“好嘞。”店員上前把衣服取下來。
莊牧野往毛衣區走,店員會意地跟上,邊走邊介紹:“這邊羊絨混紡系列特别受歡迎,保暖不臃腫。”
她取下一件炭灰色的高領毛衣,掌心對準陳書澈,“這款和那件羽絨服是同一個系列,搭配起來很有層次感。很适合這位先生。”
“書澈哥,你試試這套。”莊牧野從裡到外搭配了一整套,遞給陳書澈,“羽絨服等哥出來後再試。”
陳書澈在剛才店員小姑娘說出衣服直逼五位數的價格後,已經徹底斷了購買這件羽絨服的念頭了。
“要不,小牧你先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我買不買都……”他剛想婉拒,莊牧野像是看出他心思似的,湊到他耳旁,小聲地說:
“這些衣服的存在就是為了穿在人身上,而且哥一看就很适合這些衣服,不敢想哥穿上這身該有多帥!”
“别擔心其他的,衣服是為人服務的。”莊牧野把人推進試衣間,他關上門,陳書澈被他抵在牆面,再後退腳跟就已經碰到牆壁了。
“哥還記不記得上次我說的,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好的東西都奉到哥面前,就那樣,我還覺得不夠。因為我覺得哥值得比這更好的東西。”
“有時候,我倒希望哥自私些,把好的東西先給自己,再說别人。”
當一個人優先把自己想要的東西買給自己時,才真正遵循了自我的内心。他不會通過借助對别人的好,來達到内心的自我滿足,以此來證明自己是有人愛的。
莊牧野從試衣間出去後,留下陳書澈耳尖發燙地把腦袋埋在懷裡的衣服堆裡。
他把衣服換好後,推門走了出去。
莊牧野正坐在試衣區的真皮沙發上翻着時尚雜志,手邊是一堆挑好待陳書澈試的衣服,衣服多的快要堆成小山。
莊牧野聽到動靜,聞聲擡頭,看到陳書澈後,眼睛一亮:“果然很适合哥。”
新衣服襯得陳書澈肩線流暢,腰部的剪裁也很貼合,西褲包裹着長腿,把他的身材優勢完全展現出來。
店員此刻也走過來,極力地推薦着:“這種高領設計今年特别流行,搭配大衣或者單獨穿都很顯氣質。”
陳書澈對着全身鏡轉了轉身。
“就這身吧。”他看向鏡子裡的莊牧野說。
他剛才試衣服的時候,看了每件衣服的吊牌,每一件的價格都不低。
但好在在他能買得起的範圍内。
他開始試着自私,試着撕開兒時父輩長久強壓給他的糟粕觀念。
“來都來了,再多試幾件呗。”莊牧野起身幫他整理着領口。“我按照平日書澈哥你的風格又搭配了一身。”
陳書澈望着鏡中的自己,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莊牧野已經比他高出小半個頭。
青年寬闊的肩膀如同一道溫暖的屏障,把他圈在其中,将外面嘈雜的聲音徹底隔絕。
此刻,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
"書澈哥,你再試試這套。"莊牧野把剛才挑出的幾件淡色系的衣服遞給陳書澈。
在陳書澈試衣服的間隙,莊牧野坐在沙發上做着新歌的收尾工作。
就當他在手機上修修改改時,餘光注意到剛才的店員一直看向這邊,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怎麼了?”莊牧野倒扣手機,問道。
店員小姑娘捏着手裡的塑料硬闆,滿臉通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一位看起來資曆較深的導購小跑過來,朝莊牧野道歉。
“不好意思,這孩子還在培訓期,如有冒犯,您見諒。”
“沒。”莊牧野後推兩步,他指着店員手中的塑料闆,主動開口問,“是店裡有什麼活動嗎?”
“是這樣的,”小姑娘被導購怼了下胳膊,認命似的開口。
“我們店内做活動,消費滿52000,會送您一張兩千的抵免券。如果您是情侶的話,這邊會送您一套情侶玻璃杯和一對純銀手鍊,手鍊還可以刻字。您看有需要嗎?”
小姑娘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近乎沒聲。
導購見顧客沉默,幹笑地說:“你這沒眼色的。沒聽見剛才顧客喊的稱呼嗎?人家兄弟倆要是需要的話,肯定是第一個啊。”
“我們不是兄弟。”莊牧野笑着說,“我們今天的衣服買的多,金額隻會超不會少。麻煩按情侶的活動給我們吧。”
小姑娘聽聞,臉色刷地爆紅,一個勁兒的直點頭。
啊啊啊啊啊啊!!!姐妹們誰懂,我磕到真的了!!!我的雷達是!準!的!
“刻字大概要等多久,當場能拿嗎?”
“您把需要刻的字告訴我,大概需要一個星期。”
店員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這邊麻煩你掃一下我的聯系方式,後續等字刻好了,我會給您發消息的。”
“好。”莊牧野掃碼後,把他和陳書澈的名字發了過去。
導購小姐還在一旁愣着,完全沒看懂事情的走向。她大腦飛速旋轉,不是,現在年輕人這麼玩的嗎?
還沒等她找到合适的推辭,眼前的青年就被人猛地拽住衣領往前一扯。
她條件反射地伸手阻攔,職業性的微笑還僵在臉上:“這位先生,請您冷靜......”
“沒事的,”莊牧野看清來人後,聲音冷靜得可怕,“麻煩您先把我們剛才試的衣服包起來。”
“姓莊的,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眼前魏明慎神色憔悴,他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剛才說的話可多着呢,你指哪一句?”莊牧野輕呵了一聲。
“你知道我在問你什麼?什麼按情侶活動,他是你哥。還有是不是你在書澈耳邊吹耳旁風把我拉黑!”
商店明亮的燈光下,莊牧野突然笑了。他把魏明慎的手扯開,慢條斯理地撫着身前被弄皺的衣服:
“魏先生,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他向前半步,面無表情地盯着魏明慎,“我跟書澈哥是什麼關系,跟你沒沒半毛錢關系。”
“我喜歡一個人,會把最好的都給他,這點跟某人不一樣。”莊牧野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
“公司沒資金運轉很困難吧。”
“你——”魏明慎那張平日裡儒雅俊美的臉,此刻在燈光下照得扭曲猙獰。
莊牧野餘光注意到陳書澈打開試衣間的門,沒再跟魏明慎糾纏。
“書澈哥,這身也很适合你。”
陳書澈越過莊牧野,視線落到魏明慎身上,那人拿熟悉的眼神可憐又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一如既往。
讀研期間,每逢魏明慎有事完不成作業或者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時,都會用這種眼睛望着他。
一邊把事情全然不管的扔給他的同時,一邊說着書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一有事,對方還是這副嘴臉。
把自己從事情裡摘得幹幹淨淨,一副受害者模樣。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魏明慎極少為他提供情緒價值,消息也是時常已讀不回。
這人在他遇到事情後,總會一邊說着“這怎麼辦啊,書澈”,一邊把負面情緒推給他。
人都是會變的,這很現實,也很人性。“待我如初”這詞,看似輕巧,實際能做到的人寥寥無幾。
畢竟有些人隻能共苦,不能同甘。
陳書澈收回視線,垂下眼眸聽着莊牧野毫不吝啬地換着花樣地誇他是行走的衣架子。
青年手裡仍挑選着衣服,好似生怕他不夠穿。莊牧野在兩件款式相同但顔色不同的衣服上犯了難,最後索性一股腦地都要了,遞給店員打包。
“有幾件衣服穿就行,小牧。”陳書澈朝收銀台一看,七八個手提袋齊刷刷地擺放着。
“難得來逛次商場,書澈哥,你就讓我表現一次吧。”莊牧野揚了揚手中的卡,說,“而且他們家是會員的話打六五折呢。”
小姑娘和導購小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