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清楚。
四周的尖叫聲悶悶地壓在陳書澈耳膜上,它們又如同海嘯般把他包裹,吞沒。
他和莊牧野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對小牧的了解有時好像還不如陌生人。
陳書澈後頸沁出細密的冷汗,他低頭看着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錄像界面,第一次對這種親密關系出現了認知裂縫。
如果小牧真的是三水,有這麼多喜歡莊牧野的歌迷。
在此刻,他的存在變得渺小,甚至可有可無。
就在這時,陳書澈掌心的手機震動,一條消息冒了出來。
「牧:親愛的男朋友~這首歌唱給你聽。」
彈幕更是鋪天蓋地的滿了上來:
【三水!三水!節目組不會真請出了三水吧!?】
【戴導,你要是請了三水,我再也不罵你了嗚嗚嗚!小弟一輩子追随你!】
【嗯?誰啊?三水是是誰?樓上兄台為何如此激動。】
【不可能吧,三水不是隻寫詞嗎?】
【三水你不知道嗎?盛洲老師之前的作詞人,超有才華。】
【别說了,請讓我看看我老婆/老公。】
【笑死,到現在連三水性别都不知道。】
【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我一聽到摩爾曼斯克灣,就想起高中地理書上學的暖流和洋流。】
【不是還有句情話來着,嘶,完犢子,全還給老師了。】
觀衆席燈光暗了下來,大屏幕亮起特寫鏡頭,陳書澈見狀條件反射地按下錄制鍵。
取景框裡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舞台中央,莊牧野戴着面具,露出抿成一條直線的唇。
他握着黑曜石話筒,朝音響老師比了個手勢,音樂前奏緩緩響起,低沉的鋼琴聲鋪開。
“命運賜我重生尋找你的存在
當白鲸沉沒 極光消散
你仍是我 認定宿命的答案”
那些深夜裡輾轉反側的思念,佛前長明燈下虔誠合十的祈願,還有無數次欲言又止的真心,在這一刻都化作莊牧野眼底湧動的暗潮。
他擡頭精準找到坐在觀衆席的陳書澈,眼含笑意。
他們不過隔着一方舞台的距離,周遭是澎湃的人群掀起的聲浪。
可當莊牧野望過來時,陳書澈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褪去了顔色,隻剩舞台中央那抹陽光。
青年眼神如同穿越西伯利亞的暴風雪,裹挾着經年的思念與笃定,最終化作綿綿細雨到他身邊。
“如果世界注定要冰封
就讓我們彼此相擁
做最後的熱源 ”
舞台的追光柔和地落在莊牧野身上,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像是站在兩個世界的邊緣,但眼神自始至終牢牢地系在陳書澈身上。
無人知曉他們在一起,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這首,他為他所創作的歌曲。
青年人的愛戀直白莽撞又熱烈張揚,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對方看,也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這份喜歡。
是理直氣壯的喜歡,更是明目張膽的偏愛。
注意到莊牧野視線一直留在觀衆席的盛洲微微偏頭,朝觀衆席掃了一眼,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勾起唇角笑着搖搖頭。
“就算末日來臨
也不會松手
把愛意唱完
此去經年 你是我永不封凍的港”
舞台上,直到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全場鴉雀無聲。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牛掰啊!!
緊接着掌聲雷動,評委席上,葉新玟的耳返滑到肩上都沒察覺。路陽和盛洲相交甚好,他探身對盛洲說:
“這小孩就是你之前誇的那個作詞人嗎?可以啊,怎麼挖到寶也不跟我透露一聲。”
盛洲看向站在舞台中央的青年,輕笑:“他在我面前不唱歌,不過這次,還算争氣。”
直播間彈幕徹底瘋了:
【卧槽!!這詞風,是三水無疑了!!】
【有二十五嗎?第一次覺得這面具多餘了。】
【你好,結芬。】
【那個寫詞超神但從不露面的三水??】
【ber,也沒人跟我說他唱得這麼好聽啊!】
【感覺他可以和葉葉新玟并為才子才女了。】
【果然!跟主包猜的一樣。“摩爾曼斯克是北冰洋唯一的一個不凍港。你是摩爾曼斯克港,我是北大西洋暖流,你該被抱緊,有風我來頂。”】
【還有一個版本我高中也背過,“你是北大西洋暖流,我是摩爾曼斯克港。因為你的到來,我的世界成了不凍港。”啊啊啊啊,不管哪一個都好好嗑啊!】
【麻煩轉告一下丞慈,今晚就不去他那聽情歌了,我自有人選了。】
【盲猜一波三水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bushi】
【卧槽,英雄所見略同啊,感覺三水一直看向觀衆席,是不是有熟人在那裡?】
莊牧野放下話筒,視線落在陳書澈身上。他重生回來的第一次上台演出,最後一句話是沖着書澈哥唱出來的。
這次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最後一句,甚至整首歌,都隻為書澈哥一人。
陳書澈眼眶發熱,他仰着頭,舞台燈光落進他眼底,裡面映着一個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的大男孩。
葉新玟和丞慈率先按亮了燈,兩人眼裡滿是對同行業務能力的極度認可。路陽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他摁亮燈:“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他的聲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欣喜,甚至主動伸出了橄榄枝,“如果你是我的學生,我一定會傾囊相授。”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還剩下最後一位評委,最關鍵的一票,決定了莊牧野是否是今晚第一個全票通過的選手。全場目光聚焦到盛洲身上,陳書澈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掌心沁出一層薄汗。
無論是線下觀衆還是看直播的路人,大家都很好奇盛洲的反應,畢竟,三水是他之前禦用的作詞人。而他又一向處事以公正為準。
場内一片安靜。
“各位,雖然我嚴,但是大家也沒必要一口氣都不喘吧。這很吓人的欸。”盛洲緩緩開口,難得調侃一番,語氣與前半場毫無差别。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釋然的笑聲,緊繃的氣氛為之一松,漸漸活絡起來。
“詞寫得不錯,挺真情實感的。”盛洲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這點大家都贊同吧?”
“贊同!”觀衆席附和聲一片。
盛洲聳聳肩,嘴角微揚:“看吧,說明我眼光還是很好的。”
“你小子可去你的吧,還自己誇上自己了。”路陽笑罵着扔過去一個紙團,被盛洲敏捷地躲開。
“三水雖然之前是我的作詞人,但我還真沒聽過他唱歌。一開始聽到主持人報出的名字還以為是重名,直到聽到了歌詞,才确定就是一個人。”盛洲說。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唱歌,大家是不知道,之前在工作室想讓他開嗓,比登天還難。我還以為會是鐵公雞開嗓,有多難聽呢。敢情在這憋了個大招。”
台下一片哄笑。
“能讓路老師都這麼滿意的選手不多,這小子算一個。三水的實力和功底大家都見識到了,也不用我多說些什麼。”
盛洲把『因與選手相識,盛淵節目公然偏袒選手,節目不公平』的謠言及時扼殺在搖籃裡。
他公私分明道,“不過三水,你副歌第三句的轉音沒有處理好,音準有些偏差。”
“不應該犯基礎錯誤。”他語氣嚴厲道。
“完了,九轉十八彎,要被斃。”聽到身邊小姑娘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陳書澈心裡一沉,擔憂地看向台上,腦子裡組織着如何安慰小牧的話語。
莊牧野沒有因盛洲說的話而找補,推脫自己太過緊張,而是眼神坦然,語氣謙遜,“謝謝盛老師點出,我會注意的。”
“希望下次能見到你更好的作品。”随着最後一個字落下,盛洲的手按亮了燈。
全場瞬間沸騰。
陳書澈猛地松了一大口氣,眼裡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他看向莊牧野,發覺對方的目光始終在他身上。
兩人對視上,莊牧野小幅度地歪了歪腦袋,朝他挑眉,仿佛再說:哥,我做到了。
他身後的屏幕出現一個大大的紅色字母Winner。
【救命啊洲神公私分明,這點評莫名有點寵怎麼回事。】
【那也是憑實力晉級的好嗎?前幾個淘汰的完全沒眼看。】
【教父看三水的眼神像看親兒子!!】
【卧槽卧槽,三水你怎麼還耳朵紅了啊啊啊!!】
【羨慕台下的觀衆,還能和三水眼神交流。嗚嗚嗚,不像我,隻能抱着屏幕親。】
【想知道三水有沒有喜歡的人......】
【導演組,戴導,球球你了。有嘴快幫我們問問吧!】
【戴導,hello,能看到嗎?能否當個嘴替,滿足一下隻能看直播的苦命娃(跪下)】
【戴導,怎麼問我都幫你想好了:三水有沒有對象啊。】
【會不會太直白了些,嗐,管他呢。戴導,你看直播彈幕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