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距離他和唐其忍吵架,摔門離家出走已經整整三天了。
沒有一個電話、消息就算了,還不派人來找他,是真打算讓自己在外面自生自滅嗎?
腦子裡隻有項目和公司!根本不在乎親弟弟!!
正煩着,外邊傳來一陣争吵聲,幾乎半個網吧的人都圍過去看熱鬧了似的,高分貝穿過隔音牆鑽進唐其成耳朵裡。
恰好電腦彈出‘失敗’的界面,也打了一下午遊戲,他幹脆起身出去透個氣,順帶看一下。
唐其成在吧台旁邊找位置站着,一眼就鎖定了不遠處被人群層層圍住的小男孩。
看上去年紀不大,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身材矮小瘦削,皮膚長期營養不良導緻的蠟黃,雙手垂在兩側,緊緊握着拳。
“來瓶冰可樂,”唐其成遞了張100給吧台小哥,湊近打聽道:“那邊怎麼回事?圍着一個小孩幹嘛呢?”
唐其成這三天吃住都在網吧,吧台小哥收了不少小費,把他當金主一樣供着,于是一五一十說道:“那小孩叫夏辭新,是隔壁兩條街湯粉店的幫工,平時幫店家送送外賣賺生活費。
他對面站着那胖子點了碗粉,送到的時候說湯撒出來了,硬是扣着人不讓走,要他賠錢,其實就是自己打遊戲連跪想找人撒氣。”
唐其成眉頭緊蹙,再次從上到下打量夏辭新,“他看上去頂多十三歲,剛上初中的年紀,不去上學出來打工?!”
吧台小哥流露出惋惜悲憫的神情,歎氣說道:“是個可憐孩子,父母死了,靠奶奶拉扯大,奶奶去年得了癌住院,家裡隻有他一個人,不得已出來打工賺醫藥費。
十五歲未成年,哪兒都不敢收他做長工,就隻能到處做小幫工,我也是去吃湯粉的時候,老闆娘告訴我的,厄運專挑苦難人啊。”
這時,不遠處胖子猛地拍了下桌子,沖着夏辭新吼道:“今天你要是不賠錢,我他媽找人弄死你,老子餓了一天了,湯撒了怎麼吃!”
夏辭新低垂着頭承受怒火,攥着褲邊的手指節發白,片刻後松開,在口袋裡掏半天翻出一堆皺皺巴巴的零散紙币,最小的一毛,最大的也不過五塊。
錢很少、很輕,卻又像是有千斤重,拿着墜手,他單手幾乎要捧不住,緊緊握着,生怕掉了。
一碗加蛋加腸的牛肉湯粉28,可不論怎麼算都不夠……
溫熱的淚滴砸在一毛紙币上,暈濕了一塊,随後越來越多地方被打濕。
胖子繼續咄咄逼人,“别以為你哭了這事就能這麼算了,哭有什麼用,你把我粉撒了還有臉在這哭。”
“我——”夏辭新話還沒說完,一雙溫暖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将所有的錢抽走,重新塞回他的口袋。
唐其成嚴嚴實實擋在夏辭新面前,“你睜着眼睛說瞎話好意思嗎?湯撒了25毫升都不到,影響你什麼了?要别人賠你一整碗的錢,你這算盤打得我隔老遠都聽見了。
大家都看着,你這麼大個人故意刁難小孩子,還威脅要弄死人,什麼年代了還搞黑勢力那套,就憑你這句,報警扣你進局子。”
胖子漲紅了臉,推搡了唐其成一把,“這有你什麼事,不關你事滾一邊去,滾開啊。”
“哈呀,你還動起手了,”唐其成撸起袖子,正打算上前來個硬碰硬,被夏辭新拽住衣角。
他說話聲音細若蚊吟,“算了,我賠,謝謝你。”
“不行!不是你的錯賠什麼,不能賠!”唐其成胸腔燃燒的正義之火愈發猛烈。
夢境到這戛然而止。
唐其成緩緩睜開眼,腦袋和灌了兩斤水泥一樣沉重,醒來的那一刻,夢的内容便忘了80%,隻依稀記得幾個模糊的片段。
好久沒想起這小孩了,叫什麼名字來着,好像是夏國永。
忽然,唐其成手心被一個濕濕熱熱的東西拱了兩下,下意識說道:“球球走開,别鬧。”
他半撐起身體看了眼,不見球球白白胖胖的身影,反而是一隻帥氣的小玳瑁。
猛然間,唐其成回憶起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事情。
陌生的床單,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小貓,以及坐在一邊電競椅上隻見過三面的夏辭新。
現在裝睡逃避現實還來不來得及……
下一秒,他聽見夏辭新說道:“醒了?”
好的,來不及了。
于是他乖乖說道:“醒了,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會負責的。”
夏辭新挑眉,“被你吐髒的衣服已經洗了,地也拖了,沒有需要你負責的地方。”
唐其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捂臉無地自容。
福福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歪頭,用腦袋蹭蹭煩惱人類的手臂。
轉身的夏辭新剛好看見這一幕,有些詫異地挑眉,擡手招呼道:“福福,過來。”
福福沒理他,一屁股在唐其成身邊躺下,翻身露出柔軟的肚皮,爪子在空中踩奶。
唐其成控制不住伸手揉了兩把福福,卻又意識到自己還在夏辭新的床上,揉腦袋的動作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