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确實喜歡降谷零。
不僅是幼馴染之間的喜愛,也是想作為伴侶相伴一生的那種喜歡。
他不像松田陣平那般對感情遲鈍,但他之所以在那天才因為松田陣平的激将法意識到自己喜歡降谷零,是因為諸伏景光的潛意識在極力地壓制住這一點。
諸伏景光不應該喜歡上降谷零。
這背後的理由很多,一開始僅僅是因為諸伏景光害怕被降谷零察覺到自己對他有那樣的心思,如果降谷零沒有擁有和他一樣的情感,他便會因此把降谷零推離自己的身邊。哪怕幼馴染體貼地願意假裝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們之間肯定也回不到以往那般親密無間。
後來諸伏景光接到了公安的邀請進入組織卧底,甚至在組織裡重新遇到了自己的幼馴染,他更不能讓私情影響到卧底任務,這不僅關系着卧底任務的成功與否,說不定還與降谷零的生命安危有關。
……也或許是,從接下卧底任務的那一刻開始,諸伏景光就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法活着回去,以幼馴染的身份死去總好過以戀人的身份死去。
而從天台上來到這個奇異的世界,通過1207接到“攻略降谷零”的任務時,除了作為卧底本能的警惕懷疑,以及對降谷零安危的擔憂,心底也産生了一股非常細小的、微妙的、甚至有些扭曲的竊喜。
就好像,終于有一個正當的理由,讓諸伏景光能第一次以愛戀的情感去接近降谷零,這樣他就可以不用背上罪惡感。
所以諸伏景光對于1207和這個任務才沒有全然的抗拒,否則以他外柔内剛的脾性,第一天在權衡利弊後,說不定是真的會物理消滅掉在他大腦裡的1207,用最決絕但也最簡單的方法以絕後患。
和降谷零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面時被對方那驟降的好感度打擊到,可諸伏景光後來發現這過低的好感度大概率是因為彼此的身份立場截然相反,那無論是于公于私,諸伏景光都是要為覆滅組織出一份力的,自己外在的立場終究會慢慢改變。
再加上他與降谷零接近二十年相處以來的熟悉,諸伏景光其實對自己和降谷零拉近關系這件事并沒有感到過于焦慮。
至于最後能不能讓降谷零成功喜歡上他,諸伏景光并不敢奢望,如果能成最好,如果不能……他也不會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到降谷零的行為,即使失敗的下場是失去性命。
如若不是因為尚不清楚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諸伏景光本就是要殒命于那個天台的,他要好好利用這重來一次的生存機會,可若再次失去,他也不會太遺憾。
諸伏景光之前暗中查過當年長野慘案的資料,想看看如果自己沒進警校的話,外守一還能不能被逮捕歸案,結果發現他甚至沒搜到一丁半點關于父母被殺害的信息。
當時貓眼青年腦海裡浮現出的猜測讓他顫抖着手去搜索“諸伏高明”,檢索結果并不是那位年紀輕輕就當上警部的優秀長野縣警,而竟然是百分百勝率的傑出律師。
諸伏景光已經完全忘記他當時是哭還是笑了,隻記得等他終于能稍稍收斂好情緒時,能感覺到心裡的一顆大石平安落地。
他的父母還活着……而他的哥哥,也不用擔心在他離去之後再無親人在世。
理性如此判斷,但或許是心底還有那麼一絲期待,所以當諸伏景光聽到1207“好感度清零”的“喜訊”時,還是沒忍住苦笑。
1207完全不理解諸伏景光為什麼要苦笑,在它看來,這可是諸伏景光的一大成果啊,質的飛躍啊!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發問:“我說得哪裡不對嗎?降谷他确實對你好感度漲了不少呀。”
諸伏景光疲憊地閉上眼睛,好像隻要這樣,眼底的痛楚就會随着這個動作也消失掉。
安全屋的窗戶經過特殊處理,外面是無法看清内裡的情景,但卻并沒有阻礙陽光進來。冬日溫和的日光照在被子和諸伏景光露出的小半張臉上,顯得奶白的肌膚幾乎要變得透明。
“好感度不是剛好漲到0的話,我或許還會開心一點,即使漲完之後依舊是負數。”
他清楚1207肯定依舊沒明白,很耐心地解釋道:“zero根據我回去救他這個行為,加上我明明喜歡他、卻甯願忍受不耐受抑制劑帶來的劇痛都沒有強迫他給我臨時标記,判斷出我并非像其他組織成員那般無可救藥。”
諸伏景光說到這裡停頓住,引得好學的1207忍不住追問:“然後呢?以前學到的知識告訴我,意識到對方的善良很可能就是一段戀情的開始。”
又過了一陣,諸伏景光才輕聲說出結論:“這意味着對于zero來說,現在的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了。”
現在的他們之間沒有那十九年的情誼,蘇格蘭又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組織成員、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所以降谷零不會對他有正面的情感。
但因為意識到他不是那麼無可救藥、會阻礙到自己,這位追求性價比的情報販子便不會再把多餘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哪怕是負面情緒。
現在的諸伏景光,對于降谷零來說,便是一位無關緊要、不值得過多關注的組織成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