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宅的路上，梁知珩看着車窗外的車流和遠處被晚霞暈染着的天際。

車流走走停停，車窗外的景色一會一個模樣。

眼睛似是在看景，又不像。

隻是指尖把玩着物件的動作不停。

“姐……”

連念澤那聲“姐”他可聽得真切。

收回看着外面的目光，垂眸時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

“庭桉的車處理好了嗎？”

坐在副駕駛的楊昶側過身，回：“我把現場的照片拍給葉總看後，他有些嫌棄，說……說不要了。”

“一杯果汁就不要了？”梁知珩笑道：“我看他是因為沒有見到想見的人，心裡憋着氣。”

他能說這句話，楊昶可不敢随便應。

在有眼力見這點，他一直都有分寸。

車子飛馳在高架上，随着離梁家老宅越近，周圍的車輛漸少。

降下車窗，帶着潮濕氣息的風猛得灌了進來，吹的他襯衫全都貼在身上，顯出常年鍛煉的好身材。

胸口那塊不久前被撞到的位置，漸漸泛起灼熱感，梁知珩溫熱的掌心貼上那塊位置，此時他能感受到的溫度和從胸腔中發出的震顫撞擊聲交互傳來，讓他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車子駛入梁家老宅，他喊停在院中下了車。

此時已臨近傍晚，天際上暈染着的那些顔色全都變得很淺，随時會被夜幕吞噬。

擡頭看了一眼，梁知珩隻覺得胸口的那個位置又變得熱了起來。

清咳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停在原地撥了個号碼。

對方隔了許久才接通，一開口就能聽出來此時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這個點，你不應該在陪奶奶他們吃晚飯嗎？”

梁知珩走到那棵花苞還未完全綻開來的海棠樹下，側過身子半邊肩膀輕靠，就算是一個很輕的動作，也讓不久前那場春雨的痕迹順着花苞尖尖落了下來。

染上春色的透明雨滴，帶着殘留的涼意滑落在梁知珩微擡起的手上，然後随着微擡起的動作滑動着。

他低眸看着那雨滴慢慢往手腕處流去，期間将那顆原本顔色很淺的紅痣沾濕，變成了和腕間紅繩一樣的明顯。

最後那滴春雨沒入手腕被挽起的襯衫中，隻在上面殘留下最後一點痕迹，可那顆被它打濕的顆，讓梁知珩看了許久。

此時電話還是接通狀态，對方本就不怎麼美麗的心情在被這樣無視了的幾秒鐘時間裡，選擇果斷結束了通話。

手機中傳來的提示音，讓梁知珩回過神來，轉手又撥了回去。

“梁大少爺，梁總，我現在心情……”

“你的車子我來幫你處理。”梁知珩開口打斷他說道。

對方明顯一愣，問：“什麼車子？”

“你不久前從國外剛運回來的那輛。”梁知珩說。

葉庭桉顯然已經忘了這件事，經他這樣一提醒，回了句：“随你。”然後就聽到一聲很輕很輕的女聲，來不及多說什麼，通話再一次被挂斷。

梁知珩看着手機熄屏後自己的臉變得清晰。

唇角上揚，眉間也滿含着一種莫名的歡喜。

這樣的歡喜讓他整個人更顯得意氣風發。

作為梁家這一輩的長孫，打出生那一刻起有些就早已經塵埃落定。

之前的25年來，梁知珩偶爾也會從那些所謂的條條框框中躍出來，短暫又肆意地折騰一陣，累了，覺得無趣了，就又回到裡面去。

對于早已圈制好的“路”，身處這個圈子他早已見了很多，自知得到多少就需要付出相應代價的道理。

可機場中再次相遇的撞擊，發絲揚起帶來的氣息還有那張臉上露出的驚慌神情，所有的一切全都變成一聲撞鐘聲響，直擊他快要徹底接受條框的内心。

渾厚的鐘聲在他的腦海中久久回蕩，有些東西也跟着發生了改變。

聽到他回來的消息但遲遲不見人進去，梁家二老讓管家出來尋人。

管家找來見他站在海棠樹下拿着手機談事情，就安靜的候在院中。

給楊昶發了條消息後梁知珩站直身子，管家這時迎了上來。

“小少爺，老太太他們都在等着您一起吃晚飯。”

梁知珩放下手機點頭：“我知道了，臨叔。”

說完低頭看一眼楊昶回複的消息，唇角噙着笑快步越過臨叔走在了前面。

跟在身後的臨叔單是從剛才那一句話的語氣中，心中已經判斷出他今日的心情不錯。

完全中式風格的屋内，每一處的擺件都彰顯着恰到好處的精緻和相稱。

兩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坐在客廳的沙發中低聲說着什麼，其中一人在聽到腳步聲後擡起頭，見是他，笑着擡手間腕上的冷綠色镯子在燈光下掠過一道光亮。

“小珩回來了？”她說：“先來奶奶這裡坐一會。”

梁知珩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單手輕握了握她的手松開，很快在身側坐下。

“這次去蘇城感覺怎麼樣？”

“挺順利的，奶奶您别擔心。”梁知珩乖巧地回道。

等他說完，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的梁老爺子出聲說道：“小珩他做事一向都有分寸。”

梁知珩轉頭看向他面前的棋盤，撚起一枚黑棋随手一落，棋盤上的輸赢已定。

梁老爺子放下指尖的白棋，笑着點了點他說：“剛誇過你，就這樣不給爺爺留面子。”

“您總是這樣自己和自己下下棋，不覺得無趣嗎？”梁知珩問。

梁老爺子将手中的棋子随意落在棋盤的一處，候在一旁的臨叔見狀一隻手在身後輕輕做了個手勢，有人輕聲上前收下棋盤，外人全都後退到客廳之外，隻留下他們祖孫三人談笑着。

梁家每周一次的家宴，所有人必須回來。

看着坐滿一整桌的人，氛圍不冷清但也絕算不上熱鬧。

吃了幾口梁知珩就放下了筷子，顯然一副食欲不是很好的樣子。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見他不願多吃，也跟着放下，問：“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

梁知珩搖頭：“不是的奶奶，下午在蘇城吃了些，現在還不是很餓。”

“我看小珩是心裡藏着事呢，才會這樣沒有胃口。”梁老爺子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梁知珩無奈地笑了笑：“還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您啊。”

他們在這邊說笑着，餐桌上另外幾人相互對視一眼，不接話也不能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