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車子呼嘯而過帶起的風聲,很雜亂,但此時亦念笙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手中那張名片上。
薄薄的一張捏在指尖,異樣的重量卻直抵心髒。
也壓低了她的眉眼。
連念澤也低頭看着那張低調名片,可在峪城梁這個姓氏并不低調。
幾百年傳承,一代又一代累積下來的頂級世家,在峪城凡是能和梁家沾上點關系,都足夠成為在旁人眼中炫耀的資本。
“原來他就是梁家那位回來不久的小少爺啊,難怪……”連念澤小聲地嘀咕着。
亦念笙收下名片,擡手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兩人坐進去後,她對連念澤說:“這件事,你還是盡快和小姨他們說。”
“我還是想要自己解決。”連念澤小聲地說。
沒有想到在這件事情上他會這樣的堅持,亦念笙想了想說:“下次我陪你一起進去。”
一直在等着她這句話的連念澤立馬笑着看過來,說:“姐,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看着他的笑臉,亦念笙想着剛才那輛突然出現的車子和代表着身份的名片。
姓梁,又怎會是主動遞名片的那一方。
在後面的車程中,無論亦念笙怎樣回憶,記憶中都不曾涉及這個姓氏。
出租車在小區門外停下,姐弟兩人踩着路燈走了進去。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亦念笙先吃完早飯将餐桌上的花換下,等連念澤也吃完早飯後,兩人一起走出家門。
站在門外目送他們姐弟兩人離開後,餘蔓想起什麼追了下去。
單元樓下,她喊停亦念笙,“阿笙,這個你戴上。”
亦念笙擡起手腕看着已經系上的紅繩,好似早已經習慣,點頭:“謝謝媽媽。”
餘蔓摸了摸她的臉,含笑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們快點去學校。
并肩走出小區,等拐入另一條道路時,連念澤先是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紅繩,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這才開口問道:“姨母現在還每年都堅持去山上嗎?”
“嗯,會去。”亦念笙回他。
連念澤遲疑了一下,咽下後面的話,又開始了往日裡的快樂模樣。
峪城一中,走進校門穿過那條長長的香樟小道,鼻息間滿是淡淡的清香,亦念笙很喜歡,腳步放緩了一些。
和連念澤在一處路口分開後,亦念笙走了幾步停下。
擡頭看着郁郁蔥蔥的樹冠,枝葉交錯間隙清晨的陽光溜下來落在亦念笙的臉上。
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撫平她從昨天晚上就隐約覺得不安的内心。
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整理好所有的情緒,邁開腳步繼續朝着教學樓走去。
高考前夕,學業繁重,那張名片很快被她當作書簽夾在了不知道哪一本教材書中。
還未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一晃又是一周。
周五晚修結束已經是深夜十點,當她走出校門的時候,和往常一樣一眼就看到站在馬路對面的人。
就算是在濃重的夜色下她懷中的花也異常的鮮豔。
見她走出來,餘蔓先穿過馬路上前牽過她的手,說:“今天辛苦了,回去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亦念笙身量随父親,餘蔓和她說話的時候已經需要微擡些頭才可以。
“您不用這樣在店裡等我放學,後面沒人的時候早些關門回去休息。”亦念笙回握住她的手說道。
“媽媽不累,每天來接你放學是我最幸福的時間。”
這句話一瞬間壓下,仿若暴風雨前陰沉厚重的雲層,讓亦念笙覺得呼吸都停滞了。
“媽媽……”看着她眼中的紅血絲,亦念笙說不出後面的話。
餘蔓看她問:“怎麼了?”
亦念笙輕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們等下在外面吃吧,好久沒吃小區門外那家小面了。”
“好,那我們去吃小面。”餘蔓對她笑着說道。
母女兩人就這樣手牽着手走在路邊小道上,一人說着今天在花店裡遇到的趣事,一人安靜的聽着。
慢慢走出學校路段,周圍變得安靜下來。
亦念笙垂眸看着正在牽着自己的那隻手,一處指關節上貼着創可貼,早上的時候還沒有,想必是今天在店裡弄傷的。
視線上移,從這個角度亦念笙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和眼角清晰的紋路。
來到峪城後,她就像是頂着一口氣,要照顧家裡也要忙着生計,偶有幾次亦念笙在深夜的時候聽到她壓抑的哭聲。
懷念從未停歇,隻是在成人的世界中變成了另一種表達方式。
黑夜中思念肆意瘋長,天亮後她又變成了撐起這個家的大人。
深夜的面店中坐着的大都是剛結束晚修的高三生,亦念笙讓餘蔓先坐,她走到前面點餐。
同一時間,站在唐宴中庭的葉庭桉看向那個朝着自己走來的人。
低頭看眼腕表上的時間,不等他走近,轉身徑直回到包廂中坐下。
梁知珩很快跟了進去,在他身側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一副心情還不錯的模樣。
見他這樣開心,葉庭桉忍不住“啧”了一聲,然後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問道:“我們梁總最近心情不錯?”
梁知珩擡起手搭在他的肩上,眉梢微揚,回:“還不錯。”
說完還不忘也關心一下好友,問:“你呢?司蘅還是不讓你進家門?”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這話一問出來,葉庭桉蔑了他一眼,掙開他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說:“不能聊,咱就撤,我還有事兒。”
梁知珩笑着将手再次搭在他的肩上,想了想開口問道:“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葉庭桉側臉看他,語氣依舊毫無波瀾,“就是你現在這樣的感覺。”
說完站起身,在離開前丢下一句:“真有事兒,先走了。”
等他離開後,梁知珩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
原來一切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