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魚坐在鋪在碎花桌布的簡易餐桌前。
他看楚昭。
楚昭看他。
兩人大眼瞪長眼半晌,最後還是稚魚實在沒有沉住氣。
水手服都沒換的男生瞪眼,“啪”地拍桌,兇巴巴拿出房子主人的氣勢來:“你這個壞蛋,給我滾出去!”
稚魚眼眸是圓鈍的杏眸類型,眼尾微微垂低一點兒,看人時天生顯得無辜純良。更遑論他瞳仁的顔色實在太漂亮了,水藍的眸中盈着濛濛霧色似的弧光,像是寶石上快要淌落的清露。
瞪人也像是在撒嬌。
楚昭睫毛斂低,掩住眸底的黑。
alpha狹長的眼睛帶着兇相,高挺鼻梁有着鋒利的俊美,薄唇卻常年是一種缺乏血色的蒼白。
面對外厲内荏的漂亮beta,他沒吭聲,突然站起身。
“你、你想幹什麼?”稚魚見這個家夥竟然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朝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了,眼眸瞪得更大,忍不住往椅子裡面縮了縮:“你這是擅闖民宅……小心我叫宋叔叔把你抓起來!”
擅闖民宅?
如果他真的是那樣的壞alpha,這個遲鈍又對自己的魅力毫無自知的小東西,還能像現在這樣,活力滿滿、全須全尾的和他坐着說話嗎?
如果他真的是壞人的話。
他會在最開始尾随男生回家的時候,就将對方直接壓在門口的地面上。對方連換鞋子的時間都不會有,被他捉着細白光潔的纖細腳踝禁锢在身下,就算哭的喘不上氣,也不會得到任何憐惜。
不該對他這樣的alpha,存在任何善意的。
或者,在剛剛對方直播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裝作看不懂男生的眼神,直接闖入卧室中。
當着整個直播間的面,稚魚會哭、會掙紮,那雙寶石般漂亮的眼睛裡會驟然滿盞渙散的水霧。可他不會有任何的心軟,隻會繼續扣緊男生細滑玉潤的腰窩,仿佛抓緊一團新落的堆雪。
這個小笨蛋會以為,直播間裡的觀衆會為他伸出援手嗎?
不,不會的。
穿這麼色.情的衣服,吸引來的觀衆,會是一群什麼好東西嗎?
也許,他們一開始會憤怒,會可憐小主播不幸的遭遇。然而更多的人隻會偷偷錄屏保存小笨蛋被他欺負時候的畫面,并幻想他們自己才是那個真正在欺負對方的人。
過不了多久,漂亮主播被欺負到哭喘不已的視頻,就會在各個隐秘的網站中流傳、散播——熱度也許會遠遠超過小笨蛋夾着嗓子釣男人的時候。許許多多這個小笨蛋見也沒見過、連名字都不會知道的alpha,會靠着他無助哭泣的模樣,度過無數承載肮髒欲.望的夜晚。
——如果楚昭是個壞人的話,他一定會做出以上這些事情的。
可惜,他并不是。
因此,楚昭隻是繞過了坐在椅子上的稚魚,而後邁着長腿走進廚房。
等他端着一碗提前準備好的熱湯面時,稚魚還在氣鼓鼓瞪着他看。
稚魚感覺自己身為這個房子的主人,壞家夥這個外來人員卻絲毫不聽他的話,自己真是太沒有面子了。
顔面掃地的魚房主決定給這個壞alpha一點兒小小的下馬威震撼:
“看沒看到,如果你再不離開的話,我真的要給宋叔叔打電話了……沒有吓唬你!看這個聯系人的名字——是真的宋叔叔,我真的要摁撥叫鍵了哦!”
“嗯。”
嗯?嗯是什麼意思呀?!
稚魚眨眨眼睛,眉頭緩緩皺在一起。
這個人絕對是在挑釁他吧!
難不成,是還在記恨自己之前咬了他?因為很讨厭他,所以才會這樣氣他嗎?
alpha的肚量原來是這麼小的嗎?
稚魚有點兒騎虎難下,他其實不太想這麼晚給宋叔叔打電話,畢竟會打擾人家休息的。
但是、但是壞alpha真的很可氣呀……
男生正皺着眉頭的時候,楚昭将端着的面碗放到了桌上。
餓了一天又才下播的小主播吸了吸鼻子,撲鼻的面香瞬間湧入感官。
稚魚垂下眼,看向桌上的白瓷碗。
清淡細面上擺了幾根燙好的小青菜,也不知道對方從哪搞到的雞蛋和小蝦米,白胖胖的荷包蛋窩在面碗中,配合蝦米的鮮香氣息,顯得美味無比,誘人食指大動。
因為不太會做飯,所以在這個小世界基本上都是啃面包和壓縮餅幹的小窮鬼,沒出息的悄悄吞了吞口水。
“好香……”稚魚接過楚昭遞來的筷子,好奇道:“你在面裡加什麼了?”
“什麼也沒加。”楚昭拽開椅子,坐在稚魚的對面。
人不能和食物過不去。
稚魚捏着筷子,看着桌上的碗,心想:
如果不好吃的話,他一定會直接把這個壞蛋給趕出去的。
他就是這麼冷酷無情的房主。
稚魚吸了口氣,下定決心,然後捏着筷子,從碗裡挑起幾根面條——
好、好好吃!
面條才送入口,稚魚藍眸驟地一亮,腦袋頂的呆毛都跟着晃了兩晃。
這個湯好鮮哦!怎麼好像有海鮮湯的味道?面條也煮的恰到好處,吃上去爽滑入味诶!
冷酷無情的房主大人被一碗清湯面成功收服,話也不說了,捧着碗,小口小口吃面條。
稚魚雖然是在貧民窟長大,儀态卻相當好,就算吃面的時候,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從不會把湯汁濺到别的地方去。
楚昭看着他,漆黑的眸在瓦數不高的燈光下有一種晦暗之感。
alpha卻油然自心底感到一種、夢寐以求的幸福感。
有人做飯,有人吃飯,家庭其實就是這樣簡單的存在。
可他從不曾感受過這種簡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