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戾不是劍修,對裡面的劍意沒興趣,對玄光仙尊的劍法也沒興趣,她主要是對玄光仙尊這個人感興趣。
她對沈長笙信誓旦旦,實則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說服玄光仙尊。
原本直接把人抓來打一頓、打到她松口是最好的辦法。
但從這留影石上的畫面來看,她現在這被功法反噬的情況,大概跟玄光仙尊五五開。
真打起來還不知道誰打誰。
那還有什麼辦法?
厭惡魔族的玄光仙尊。
她想着留影石上被追殺那幾人。
三個是魔族,三個是堕魔的魔修,還有兩個濫殺無辜壞事做盡。
修為還都不弱。
所以知道玄光仙尊親自追殺他們後,聯合起來想逃到荒山裡面去。
隻差一步。
看起來極為可惜,然而沈戾自己也是修到當世幾乎巅峰的人物,她自然能感覺出來,那位玄光仙尊不是真的隻差一點就讓那幾人逃進山裡去,而是有意如此。
直接殺了不夠。
讓他們在絕望中忽然得到希望,再在絕望裡死去,才是她想要的結果。
殘酷麼?
其實也不。
至少她沒虐殺那幾人。
但厭惡魔族顯然是真的。
這就很不好辦了。
更不好辦的是——
沈戾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心。
那裡很痛。
生理意義上那種。
遠距離隔空感應到那道鋒芒無匹、滿含殺意的劍意,她的心很痛。
隻是一枚留影石就這樣了,那見到真人豈不是要活活痛死?
啊。
她動動右手甩幹淨碎掉的留影石,忽然很希望自己能立刻睡着。
再做個夢。
最好夢裡有人從天而降,告訴她怎麼才能說服玄光仙尊。
許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沈戾當晚竟真的做了個夢。
這是很難得的事。
修士修行開始,修為越高,越能自控,即便有煩惱也能壓抑住。
如果壓抑不住,那便堕魔成為魔修。
沈戾是魔族,已經堕無可堕。
到她這種境界按理早已摒棄掉多餘的情緒,不該做夢才是。
然而她現在正在做夢。
夢裡有一道人影,隐隐綽綽,像是蒙着一層紗。
那人影向沈戾看來。
恍恍惚惚,眼裡似是淚光微現,隔空述說着千言萬語。
而後畫面一變,似是雨後的春季。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正在對話。
“阿玄,好不好好不好嘛?你就答應下來吧。好阿玄,求求你了。”
那人聲音拉長,撒嬌意味十足,在求着那位阿玄什麼事。
而後又說了許多話。
沈戾精神一振,立刻認真聽着記着那些話。
那大概是說服的技巧。
“師尊,我們該出發了。”
沈長笙自殿外走進來,腳步沉穩,隻面上帶着幾分期望。
進來後看到沈戾撐着一隻手、雙目微阖後一怔,“師尊?”
她有些擔心。
畢竟師尊才剛醒,怎麼也不該立刻就沉睡。
但若說是睡覺,以師尊現在的修為,早不用睡覺了才對。
難道是傷勢加重了?
她皺了皺眉。
好在沈戾很快睜開了眼睛,眼裡一片迷茫。
“師尊。”沈長笙這才放下心,“您是做夢了麼?”
她剛進來時看到師尊的表情并不是睡熟後平靜安甯那種,反而有劇烈的情緒起伏。
“做夢?”
沈戾也怔了怔,“應該是吧。”
隻是夢裡到底有什麼内容,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似乎也不是很想回想起來。
“沒事,走吧。”她起身往外面走去。
*
“師尊,求求您了。您就去見上魔尊一面,聽聽她會說什麼吧。”
說話的聲音溫軟。
聲音的主人也生得明媚陽光,正想方設法求着面前的人。
她甚至大膽地握住師尊的手晃了晃,“師尊,您就答應下來吧。”
好熟悉的話,像是在哪裡聽到過一樣。
玄光仙尊看着少女臉上期盼和懇求,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不已。
“師尊。”陸瑤雙拉長聲音,“雖然現在人族和魔族簽訂了停戰協議,但當時那位魔尊沒有露面表态過,萬一您現在拒絕,激怒了她,她改變主意怎麼辦?”
這話是沈長笙教她說的。
拿人族來壓師尊,陸瑤雙其實有些羞愧。
不過她也确實很喜歡沈長笙。
她心裡師尊最重要,若師尊不松口,她不會違抗師尊。
但如果有機會,她當然希望師尊能同意。
“師尊,隻是見那魔尊一面而已。況且我們一直不清楚魔尊是什麼性格,不知道她醒來會不會改變對人族的态度,也要早做準備。”
她聲音微微嘶啞。
玄光仙尊看她一眼,在看到她微腫的眼睛後,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心疼:“行,我去見她。”
她拿起桌上的玉符起身。
那玉符雪白溫潤,其上卻纏繞着黑霧不散,出自魔族魔尊之手。
她按照玉符上所說的地點帶着陸瑤雙前往,剛到門口就聽到幾聲張狂的笑聲。
坐在中間那人面上帶笑、眉目生輝,極為快活。
玄光仙尊看去,遠遠看到那人的大緻長相後腳步頓住,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險些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