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夜歸雪都沒出現過。
沈戾心口周圍那道傷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也把風雪殿除後殿之外的地方都逛遍了。
至于風雪殿之外——
沈戾站在崖邊的亭下。
風雪殿所在的山很高,位置也很好,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整個四方宗。
四四方方,來回修士如雲,很大,也很繁華,不愧為人族五大宗。
按理沈戾這樣喜歡湊熱鬧的性子應該興緻沖沖到處去逛去看了。
但她沒有。
她養傷這幾天都安安分分,連風雪殿都沒怎麼出去過。
四方宗。
人族五大宗。
這宗裡不知有多少修行時間上了千年的修士。
千年。
一千年以前,是人族大宗修士帶頭血洗魔族王宮的時間。
這事其實跟沈戾沒什麼關系。
千年之前她還沒出世。
夜歸雪跟她差不多大,當時也沒出世,這事怎麼都怪不到她頭上去。
但四方宗内的其他修士就未必了。
畢竟不是所有修士都如夜歸雪這般卓絕無雙,不到千年時間就能修到這麼高的境界。
畢竟,她自己雖然跟魔族王宮沒什麼關系,但她師尊沈無悠卻是真真正正有王族血脈的。
一千年前,人族血洗魔族王宮時,師尊應該還很小。
大概就跟風雪殿那侍從所說的夜歸雪沒了師尊的年齡差不多。
沈戾垂眸,伸手輕輕握住扇子。
如果不是不滅塔震動,魔族王宮的人求上門來,她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師尊是魔族王族。
可師尊以前從來不對她說過往的事。
即便是自己知道以後,在師尊臨死之前,她也說千年太長,長到恩怨愛恨都變得模糊。
她不希望沈戾記住,也不希望沈戾去了解,更不希望沈戾因此敵視人族,做出别的什麼事情。
她這麼說,沈戾便這麼做。
她确實沒有做什麼,甚至連那些事都沒有很清楚。
她對人族修士、大宗弟子沒什麼惡意,但也絕不會有好感。
最好是敬而遠之、互不相幹。
所以,她怎麼會一時鬼迷心竅聽了夜歸雪的話到四方宗來呢?
那清霄峰峰主能在當世音修裡排到前五,修行時間一定上了千年。
說不定,千年前她就是四方宗内的天才弟子,被師長帶着去見見世面也未可知。
沈戾想着,握緊手裡扇子,走回風雪殿庭院問那侍從,“你們仙尊幾時出關?”
“這——貴客,有關仙尊修行的事,我怎麼會知道?”那侍從一臉為難。
沈戾把扇子一合,有些糾結。
她直接不辭而别,會不會有些不好?
夜歸雪會不會覺得她沒禮貌?
夜歸雪會不會惱怒?
不對,她是魔族魔尊,夜歸雪怎麼樣關她什麼事?
她不是四方宗修士,不是玄清門修士,也不是人族,夜歸雪再怎麼惱怒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沈戾眼睛一亮,直接擡腳就要走,走了沒幾步忽然有些沮喪地坐回庭院的桌前。
夜歸雪是不能把她怎麼樣,但沈長笙跟陸瑤雙的事情還要她點頭。
她要做個跟師尊一樣好的師尊,要讓沈長笙得償所願。
她百無聊賴看着四周風景。
看着看着,腰間的玉符一震,拿起來一看,是樓無罄問她:主上,逢春花采到了嗎?
她回複:采到了。
玉符很快又震了一下。
樓無罄:那主上什麼時候回王宮?
她以為沈戾是采完花不知道到什麼地方玩耍去了。
沈戾如實回答:現在在四方宗。
她将在荒山内部遇到夜歸雪、後來又有青衣人刺殺的事簡單說了說。
魔族王宮内,樓無罄一下站了起來:“夜歸雪?刺殺?”
她臉色微變。
右使百裡銳在此時從王宮外走進來,看樓無罄表情不對,他問道:“怎麼了?”
“主上現在在四方宗。”她面容微沉,“就跟夜歸雪在一塊。”
夜歸雪。
百裡銳的表情也變得凝重。
殿下再三囑咐,不能讓主上再跟夜歸雪扯上關系。最好連面都不要見。
他眼神微暗,“如果不是沈長笙,主上也不會見到夜歸雪。”
“早知道,當時該直接把陸瑤雙殺了的。”
沈長笙他們不能動,但陸瑤雙一個小小的玄清門内門弟子,死了就死了。
如果當時直接殺了陸瑤雙,沈長笙到不了結契這一步,沈戾不會為了說服夜歸雪而離開王宮,自然就不會見面。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
樓無罄沒說話,想了一下,繼續問沈戾:主上服下逢春花後傷勢如何?
沈戾回複:好了一部分。
樓無罄和百裡銳看着那回複,都有些心情沉重。
逢春花,枯木逢春,幾乎是這世間最蘊含生機、效果最好的靈藥了。
但沈戾服下逢春花後才隻是好了一部分。
在這之前,她已經服下過許多靈藥和丹丸了。
更别說殿下幾乎将所有修為和血脈都渡給了她。
“我那邊已經派人去尋血陽草、虎王參和黑蛟木了。如果這些還不行,那就隻有——”
“隻有陰陽果了。”樓無罄打斷他,看向西面。那裡是魔界的門戶所在,再往西是人族大宗玄清門。
而玄清門再再往西,是人族世族裡排第一的審族。
陰陽果就在審家禁地裡。
沈無悠臨死前交待她兩件事。
第一是讓沈戾遠離夜歸雪。
第二是讓沈戾遠離審家。
*
四方宗,風雪殿内。
又過了幾日,沈戾懶散坐在殿内。
她将地面上幾個蒲團拼在一起,自己斜卧着,一隻手撐着頭,一隻手捏着塊留影石。
面前的半空放映着留影石裡的内容。
是一出劍舞。
如果夜歸雪、沈長笙以及陸瑤雙在的話,能輕易看出那就是之前在攬月樓金銀台上那一場劍舞。
沈戾看得津津有味。
在她旁邊路過順便掃了幾眼的風雪殿侍從不能理解,“這些人舞劍舞得軟綿綿一點力度都沒有,這也能是劍法嗎?”
“軟綿綿?沒有力度?不會啊。”沈戾換了隻手撐頭,“這不是挺利落幹脆的?”
她記得她當時還鼓了掌的,怎麼也不至于沒法入眼。
“花架子罷了。”侍從不屑道:“而且前後劍招都不連接不流暢,貴客一定不是劍修吧?”
也隻有不是劍修的修士才會看得津津有味,覺得精彩。
沈戾聽出侍從的言外之意,不服道:“那你的劍道一定修得很好,劍法舞起來很驚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