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勝從來沒見過陳寓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他一直覺得陳寓就是個缺心眼兒,又笨又聒噪,慣會鬧騰,被人罵一句要絞盡腦汁地罵三句回去,沒想到竟也會有這麼蔫吧的時候。
自己罵得很過分嗎?
秦勝難得開始反思自我。
好像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不就是語氣沖了點兒......
“我也可以發揮作用呀,”陳寓忽然開口,他像是被秦勝兇怕了,聲音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我可以去樓上給你找藥,還會纏繃帶,你自己又弄不到自己的背,我要幫你還不行嗎。我不就多說了幾句嗎,幹嘛那麼不耐煩呀......”
秦勝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心裡莫名有些發堵。
他忽然覺得自己确實挺過分的。
正想着怎麼把這個話題翻篇,秦勝就見陳寓當真轉過身去,踢踢踏踏地往黑暗的走廊盡頭走,一邊走一邊吸着鼻子嘟囔:“陸聞洲就從來不會對我不耐煩......喔,這裡也太黑了吧......”
秦勝的心裡忽然更堵了。
陳寓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眼睛漸漸适應了這裡的光線。那幾隻八眼怪物再度沖進他的腦海裡,他越往前走就越是膽戰心驚,剛剛在秦勝那裡受的委屈都被抛在了腦後,滿心都想着趕緊找到藥品後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一樓沒有擺放醫療器材的地方,陳寓隻好做賊似的鑽進安全門裡,蹑手蹑腳地往樓上走,像是怕驚擾了某種在黑暗中潛伏的生物。
好在他的運氣不錯,在二樓就找到了專門放置醫用品的儲物間,手忙腳亂地搜刮了一些常用藥品,離開前還不慎撞到了一旁上鎖的櫃子。
櫃子轟然倒地,玻璃渣炸了一地,丁零當啷掉出許多瓶瓶罐罐,把陳寓吓得一蹦三尺高,頭也沒敢回地撒腿就跑。
直到跑回一樓大廳,看見熟悉的秦勝和趙小天,他才漸漸平複下瘋狂亂跳的心髒。
秦勝聽見陳寓乒乒乓乓的動靜,緊繃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下來,強忍下扭頭看他的沖動,隻佯裝不經意地問:“撞鬼了?”
“真的很黑,上面的窗戶都是鎖着的,還打了封條,一點兒光都沒有,路都看不見。”陳寓把找到的藥品全堆在椅子上,挑挑揀揀地找有用的,“早知道我就開着機甲上去了,還可以用夜視模式。不過要上樓梯,樓梯很窄,我也可能會摔跤。要是摔跤了,我可能沒辦法讓機甲站起來。哎呀,算了,都回來了。”
秦勝看他又開始嘀嘀咕咕滔滔不絕,心下稍寬,哼笑道:“都說了這裡面沒有其它人,有什麼好怕的。”
“那我就是怕呀,有什麼辦法?有的人膽子大,有的人膽子小,你不能因為自己的膽子很大,就要求我的膽子也變得很大。這是天生的。天生就有的東西,有什麼錯的?”陳寓打開一瓶酒精,讓秦勝背對着自己,“你快把衣服掀起來。”
秦勝幹脆地把上衣脫了,露出自己精壯的半身。
“會有一點點痛喔,你忍不住的話可以叫出來。”
秦勝的額角跳了跳:“快點吧。”
“喔。”陳寓小心翼翼地把酒精澆到秦勝的傷口上,給他消毒。
那傷口看着很猙獰,其實并不深,隻是因為面積太大,所以流了很多血,過了這麼久,已經慢慢地止住了。酒精碰到傷口時,秦勝肉眼可見地繃緊了渾身的肌肉,手臂上青筋暴起。那種劇烈的疼痛像是烙紅的鐵塊貼上皮肉,刺啦一下竄起白煙。
“哇,真的很痛,起了好多白沫。”陳寓有點慌了,他湊上前去,摸摸秦勝繃緊的背肌,“你痛的話就叫呀。”
他湊近的那一瞬間,秦勝恍惚聞到了一點淺淡的金桔花香,那香味無孔不入,柔和地在他周圍的空氣裡漂浮,帶着安撫的意味,讓他的神經麻麻地松懈下來。
但是太少了。
秦勝下意識地想要更多。
他不自覺地循着香味移動,想要将鼻尖貼到omega柔軟的腺體上去,卻聽陳寓忽然很高興地叫了一聲,瞬間打斷了他神思不屬的動作:“陸聞洲!你來了!”
“嗯,”陸聞洲頓了頓,“你們在幹什麼?”
“秦勝受傷了,我在幫他上藥。陸聞洲,你沒事吧?我好擔心你。”
“我沒事。”毫發無損的陸聞洲如是說。他和秦勝對視兩秒,從對方的眼裡讀出了一點alpha才明白的排斥意味,沉默片刻,若無其事道,“我來吧。”
“好。”秦勝都還沒反應過來,陳寓就二話不說地跳下椅子,把繃帶塞進陸聞洲手裡,“我剛剛已經幫他消過毒了,他看起來很痛,你下手要輕點喔。”
陸聞洲不置可否,隻垂下眼,熟練地将繃帶扯出一截,語氣淡淡的:“痛就忍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