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逢安打發林雙煜去問問有沒有清淡些的家常菜,待林雙煜離開後,飯桌上就剩下了他與謝甯。
顯然謝甯也注意到了。
看着宋逢安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顯是有話問她,憑她對宋逢安的了解,轉移話題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你......”
“掌門若是要問責,現在還不是時候吧?”謝甯率先堵上宋逢安的話:“我作為一劍天普通弟子,平時打打小鬼也就算了,‘鬼上身’這麼大的事情,我已經栽了一回跟頭,掌門堅持讓我來,我沒有異議。但一劍天廢我修為,還要讓我帶這個傻了吧唧的初階弟子完成這評定為高階的任務,未免太強人所難。”
宋逢安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擱在手邊的折扇穗子在他的手中被微微撚開,他皺着眉:“此事容後再議,我現在并非要問責。”
“那你想說什麼?這次任務?‘鬼上身’?黃老二假死?這件事确實有蹊跷......但還要等黃風他們将黃老二帶過來,一探便知,我覺得這并不是‘鬼上身’,真正的‘鬼上身’會影響與之接觸者的法場,我與小師弟都接觸過,我并沒有感覺到。”
謝甯自說自話般,根本不給宋逢安開口的機會。她也知道,憑宋逢安的修養素質,斷做不出打斷别人說話的行為。
“有比鬼更可怕的東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猜的那般......”
宋逢安顯然看出來她故意堵他的話,面無表情地展開折扇搖了兩下,緩緩開口:“謝溫雪,我有三個問題。首先,你的修為,被誰所廢?”
“......”謝甯覺得這一百年過去,宋逢安修養不那麼高了。
“我不知道。”
她隻能說實話。
“你修為被廢,非我授意。”宋逢安向來惜字如金,隻見他抿了一口茶,表情不再那麼僵硬。
謝甯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忽然又想起修真界讨伐她時,宋逢安站在陣首,與她針鋒相對,也是如現在那般,白衣若雪,超然物外。
什麼正人君子?什麼除魔衛道?
虛僞。
她心中憋悶着一團火,怎麼看宋逢安怎麼不順眼,她冷聲回道:“不是你授意,誰敢對一劍天的弟子動手?”
宋逢安微微擡頭,看進謝甯的眼睛,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雙眼睛中并沒有意料中的威嚴、責備、嚴厲,相反,謝甯看到了痛苦和掙紮。
但宋逢安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我會找出來給你一個交代。第二個問題,我的傳音口令,你從何得知?”
這個謝甯倒是清楚,緊繃的身子微微放松,“一劍天弟子每個人都會有臨時長老的口令吧?我隻記得掌門的傳音,便教這個小子了。怎麼?掌門不算臨時長老?”
宋逢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緩緩吐出一個字:“算。”
“你還想問什麼?”
宋逢安收起折扇,别在腰間,“不必問了,我知道了。”
他收扇子的動作,與謝甯記憶中的宋逢安重合,這下,她可算是想起來宋逢安為何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了。
以前宋逢安搖着折扇的時候另一隻手總是握着腰間的配劍,但現在的宋逢安腰間空蕩蕩的,從不離身的鳳鳴劍不知被他放在了何處。
謝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當年她想摸摸鳳鳴劍,都被宋逢安瞪了好幾次,跟寶貝疙瘩一樣,要想見識一下神劍鳳鳴,便隻能拔劍與之一戰。
轉眼百年,鳳鳴便被束之高閣了?
鳳鳴不在正好,她不想再見這柄讓她咽了氣的神劍了。
二人各懷心思,對坐無言,謝甯隻能百無聊賴地嚼辣椒,不消一會兒,林雙煜便托回來兩道淡口的炒菜。
*
黃風一行人很快便将黃老二挖了出來,風風火火地進了城。
黃風家原本是下修界的士族大戶,但是幾代下來,子子孫孫沒一個有本事的後代。傳到黃風這輩,靠祖蔭完全不能過活,黃風這個人自小便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惡霸,打家劫舍為非作歹,做盡了惡事,憑借惡名在外,倒讓黃家略有起色。
黃風不滿足于此,他不想一輩子與潑皮無賴為伍,因為祖上的關系,自然是想再次擠進世家大族。所以,他不想讓弟弟沾染他這些營生,給弟弟弄了條幹幹淨淨的為官之路。
好景不長,不知道是黃風喪良心的事兒做多了,還是黃老二沒有當官的命,在上任的第十天開始,黃老二就跟中邪了一樣,整天神神叨叨,經常在安靜地時候突然跳起來手舞足蹈,雙目淌淚,口涎不斷。
老人見了,都跟黃風說,這是“鬼上身”,叫家裡趕緊準備後事。
黃風自然不信,花了大價錢才堪堪進了一劍天的山門,找了謝溫雪和林雙煜這麼兩個經驗不足的初階弟子。
一劍天的門,千金難進,一劍天的情,萬人難求。
黃風有家底,但不多,金子沒帶夠,自是見不了高階的修士,更遑論長老掌門這類大能。
了解完,謝甯止不住地搖頭,小聲嘀咕着:“風氣奢靡,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