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郁思買了花去墓園祭拜,今天天氣真好,崇城冬天的太陽從來沒這麼大過,曬在人身上竟然有暖意。
走到冷素谙長眠的地方,莊郁思竟然看見已經擺的有花,“還行,沒忘了你。”
“媽,你說你要是身體好點就好了,我帶着你一起大殺四方。以前是我不懂事,吊在江睦一棵樹上,你雖然沒說什麼,小事上退了不少步吧。”
“我和你講,我現在可厲害了。露露你還記得嗎,我去了她老家厘溪,那裡很漂亮,有很多可愛的人,也有找茬的人。”
“找茬的人往我住的門口丢垃圾,我就找用過的貓砂丢回她門口,她來找我吵架,最後憋紅了眼還沒吵過我。那一天我知道,原來我吵架也能這麼厲害。”
“沒想到吧,這都是和老莊吵架練出來的,我現在看見他就煩。”
莊郁思蹲下來,将花束放在一個合适的位置,然後眼神掃過墓碑上那張灰撲撲的照片,眼眶就是一陣溫熱。
時間過去這麼久,莊郁思以為她已經能夠習以為常。
其實不然。
被這樣一雙溫柔的眼睛注視,她内心早已潰敗。
“媽,我想摸摸你。”莊郁思指尖顫抖着小心翼翼撫摸上冰冷的墓碑,最後在照片上短暫停留幾秒。
是平面。
是冰冷。
不能說話也沒有溫度。
豔陽天啊,莊郁思一滴眼淚就這麼落在地面,然後迅速暈染成一圈,又逐漸變淡,消失在眼前。
“好了,我不在你面前哭,答應過你的,我都記得。”
莊郁思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轉頭看着别的方向,将淚意逼回去後,又才将頭轉回來。
“跟你說點開心的,上次跟你提過的繪本,現在已經出版了,簽了版稅,銷量也還不錯。”
“你在底下過得怎麼樣,還是已經投胎去了,我是不信這些的,但你要想告訴我,就給我托個夢吧。”
莊郁思已經太久太久沒和冷素谙說過話了。
她很想她。
蹲太久,莊郁思腳有些麻,她也怕莊顔海過來找事,就說:“媽,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這幾天我都在崇城。”
莊郁思是開車來的,她的車一直放在地下車庫,好久沒開,是有點生疏。
走到停車的地兒,莊郁思車附近站了一個男人,西裝革領,面容冷肅,卻在看見她以後冷肅逐漸為笑容替代。
莊郁思沒說話,隻繞過人想要打開車門。
“郁思!”男人笑容淡下,沉聲叫了一聲。
帶着愠怒的語氣同樣惹怒了莊郁思,她拉車門的動作一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莊顔海看人轉過身來,隻是臉上的表情帶着挑釁,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父女之間再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次話。
“郁思,爸爸不是這個意思,”莊顔海放緩了語氣道。
好笑。
不是這個意思是哪個意思。
莊郁思和莊顔海沒什麼好說的,也沒有大吵大鬧,隻冷着臉,說:“您有什麼事兒?早點說完了回家吧,新婚燕爾,别讓老婆等急了。”
莊顔海被莊郁思的态度引得氣不打一處來,可他今天本該是來帶她回家的。
他要好好和人講話。
莊顔海心裡勸慰自己一番,緩和語調後,幹澀扯出來一抹笑,又才對莊郁思說:“你過年都沒回來,一個人在外面多不好,爸爸來接你回家。”
“不用,”莊郁思直言:“我在外面過得很好,至少比回去開心。”
“郁思,你都多久沒回家了,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天天不着家,家裡人會擔心的,我也會擔心。”
莊郁思不想再聽莊顔海廢話,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就要打開車門離開這個地方。
誰知道莊顔海一把拉住莊郁思的手腕,沒讓她打開車門,“郁思,爺爺奶奶也從老家過來了,他們都很想你,回去見一面吧。”
“好嗎?”
莊顔海不是一個嚴肅話少的人,莊郁思都知道,相反,他還有不多見的熱心腸,俗稱爛好心。
優柔寡斷。
拖泥帶水。
莊郁思也相信他的保證,相信莊顔海隻過去同秦欣好過,和冷素谙結婚後再沒有多餘的心思,也從沒做過對不起冷素谙的事。
但莊郁思原諒不了冷素谙還在的時候莊顔海就背着她幾次三番被人約出去見面,見面就算了,冷素谙問起來他嘴裡還從沒講過一句實話。
秦欣的婚姻再慘,過去這麼多年,和他莊顔海都該沒關系了。
退一萬步講,季卿蓮将人領來崇城,莊顔海就算是要幫,為什麼要瞞着冷素谙呢?
是怕她無理取鬧,贻誤了他救人的時機?還是美名其曰冷素谙尚在病中,受不了刺激,幹脆就撒一個善意的謊言,從頭到尾将人蒙在鼓裡。
結果就是冷素谙去世,秦欣再使幾次苦肉計就能讓莊顔海決心把人娶回家。
真是好本事。
莊郁思自認沒有這樣的本事。
她也不管秦欣和莊顔海之前有怎樣的愛恨糾葛,但從現在看,莊顔海就是一個拎不清的爛好人。
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他不能對秦欣不管不顧,看着她受欺負。
那怎樣幫忙不是幫,幫忙難道不是最該解決根源問題。
把人娶回家就是幫了嗎?
确實,娶回家也算幫。
隻是莊郁思沒功夫陪莊顔海接着演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莊顔海在莊郁思心目中的形象便倒了,父親不再是榜樣,成了她每天最不想看到的人。
莊郁思掰開莊顔海拉住她的手,用近乎平和的語氣道:“家裡秦欣不是在嗎,她剛好最會安慰人。”
“還有。”
“我不是不允許您成家,隻是太快了,您知道嗎,一切都太快了,顯得我媽從始至終都好像一個笑話,成了您和秦欣多年感情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