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子傳戰戰兢兢寫了一個“龔”字,果然比剛開始練字的談遠寫得好多了。
“你看。”談遠指着“龔”字,“乍一看不錯,可筆迹虛浮,用力不均,上小下大,足見寫字之人心思不在學業。”
龔子傳羞紅了臉。
談遠道:“龔師兄看閑書早就開始了吧,去年尤為愛看,今年為了考童生才收斂了?”
龔子傳完全顧不上尴尬了:“天啊!太準了!我以前看得少怕挨打,後來發現他們不打我,嘿嘿。”
“那些書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龔師兄,我完全理解你,我們一起學吧。”談遠說。
龔子傳答應了,正好他出門也帶了書糊弄他娘。不過等他發現談遠在床上學習後,驚訝了,談遠竟然沒有書桌和椅子?
他又有點聖母心泛濫,想給談遠買書桌了,可他賺的錢也不多,不能亂花,于是他沒說什麼,沉下心來學習了。
和朋友在一起很開心,龔子傳在談家待了一天,見了金妮兒和談建,他們都很熱情,請他吃飯,他不好意思地吃了,勸金妮兒給談遠買書桌。
金妮兒卻覺得要攢錢還龔子傳不願意,龔子傳不高興了,還錢重要還是談遠重要?他現在又不很缺錢!
于是金妮兒當天就去找木匠了,跟陳桂找的是一個木匠,人家已經做熟了。
窮人孩子讀書,拿飯桌,床闆當書桌是很普遍的,談遠沒覺得太不方便,之所以兩人一起在床闆上學習,不過是他看出來龔子傳喜歡和朋友一起,不然就建議他去堂屋的飯桌上學了。
沒想到,他一來自己就要有書桌了。而且他以為他給自己銀子不過是心血來潮,但現在看,他竟真是那種人。
談遠知道,自己和龔子傳不是一種人,他在心裡默默感激龔子傳,在心裡記賬。
第二日,是假後第一日,程家最愛在這一日要求學生背誦,若是背不出,戒尺伺候。
雖然有這麼個風險在前面,但是學生們還是大玩特玩,幾乎沒人像談遠這樣努力,成鐘也一樣。
因此成鐘早早來到學堂,想着亡羊補牢,沒想到談遠已經在了。他抓緊念書,都顧不上聊天了。
到了授書的時候,陳桂臉上挂着笑,出現在了蒙童們面前,她皮笑肉不笑:“昨日玩得很開心?笑什麼!我看你們是要緊緊皮了。”
“談遠,你來背!”
談遠拿着書上去,他背三字經,這自然是倒背如流,陳桂有一眼沒一眼地看書。
“不錯,不錯,就這樣,一個字都不能錯!”說着,陳桂又叫了一個。
這個孩子比談遠大一歲,但長得和談遠一樣矮小。他看了一眼談遠,臉上的恐懼都藏不住了。
好在,膽小的孩子不敢不讀書,還是磕磕跘跘背完了,“伸手。”陳桂啪地給了他一下,“下去吧。”
他捂着手下去了,陳桂又開始點人。
同學上書的時候,可以背書也可以做别的,談遠在認字。在新世界他是公務員,這已經證明了他的學習能力,他很專注。
但成鐘上去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關注了一下。
“啪!”陳桂狠狠給了成鐘一下,“錯了一個字!依我看,這對你是很簡單的,别說錯一個字,不流利也要打。”
成鐘捂着手下來,看起來不是疼的,而是羞的。談遠安慰了這個小孩幾下,沒想到的是他今天似乎特别倒黴,不到吃午飯,又挨了兩三下。
這下好了,筆都拿不穩了,隻能看書背書,又被訓斥。談遠坐在他旁邊,雖然自己沒事,但被他影響,也不舒服。
成鐘道:“好疼啊,你娘說你就不用挨打。我原以為沒什麼,現在才知道好。”
“是啊,要是先生不打我們就好了。”有孩子說。
大了幾歲的說:“咱們十幾個人,不打一打怎麼管?我家附近有個徐秀才,我爹非得給我送這,你們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孩子們都很好奇。
他隻看談遠,“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大孩子滿足了,“當然是因為他愛打人,下手狠,我爹怕他給我打壞了。每天他都打手,罰跪,還扇耳光,我都知道,咱們這裡已經很好呢!”
談遠若有所思。
成鐘的兩隻手火辣辣的,他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他隻想,既然不打談遠,幹脆大夥都别打了。
于是,他回家吃午飯磨磨蹭蹭不睡午覺,要爹不準走,該去學堂了,又百般不肯去。
成父并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相反,他隻是因為喜歡這個神童兒子,所以壓着脾氣。
他一兇,成鐘自然是什麼都說,甚至添油加醋地告狀。
成父這才知道,原來學堂裡來了個新神童,難怪程家不看重他兒子!還隻不打那個談遠,他有什麼嬌貴的!
不行!他必須去讨個說法,要麼連談遠一塊打!要麼就都不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