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人一起爬廬山。
在前面這十幾天,果然如談遠所料,他因為支持新政一直被噴,但因為他年紀小又會說話,而且支持新政的人,沒什麼樣,反而大大地揚了名。
書院裡的師兄師弟都來看他,連他和龔子傳住的的那間房的房号都出名了!
高強度與人交往,談遠怪累的,像今天這樣出門爬山,滿眼風光的事就很有吸引力了。
談遠和龔子傳坐一塊,他忽然想玩笑,“龔大哥,我這些天廢了不少口舌,你可是我身邊最親近之人,你被說服了嗎?”
龔子傳有些茫然。他知道自己很容易被人影響,他也知道談遠在影響他,偏偏他很容易被影響。
龔子傳搖搖頭:“可能我知道你在影響我吧,不能全然信服。不過就是自己思考,恐怕我也拿不定主意,這政治上的事,我腦子不夠用。”
談遠也搖頭:“你這就是吃了記性差的虧,其實你很聰明的。”
“黃棋記性好會下棋,也很聰明,但我覺得他在政治上腦子也不夠用。”
“别和他比啊,咱們讀書人之間比,你肯定比齊福他們強。”
“那是。還好我們是一夥的,我感覺你靠譜。”
談遠狠狠一拍他:“我也是這麼想的,有子傳兄做伴,真是人生一大幸。”
四個人保存着體力,是坐馬車去的山腳下。
龔子傳下了馬車忽然一拍腦袋:“怎麼就我們四個,帶兩個嫂子來多好啊!”
曾叔平奇怪地看他,吳驕則道:“外面人多,看到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這麼好的景色。”龔子傳深吸一大口氣,露出笑容,“應該帶家人一起賞景啊,珍音不在,不然我一定帶她來。”
“遠哥兒快管管他吧,隻有你管得住他了。”曾叔平道。
因為三年前的他們四個,談遠理所當然地期待今年還是他們四個。所以上馬車之前他沒覺得不對,也沒問兩個嫂子去不去。但現在,他覺得龔子傳說得很對。
“子傳兄說得沒錯。若我有賢妻,也該和她一同賞這景,隻我一人,辜負美景啊!”
吳驕沒說話,他在喝酒。他爹出事以後他就從小酌怡情變成了大喝傷身。
不過他酒量差,酒品也不行。聽了沒忍住:“帶女人來太麻煩了,一堆人伺候,再說了,她們懂什麼,她們會作詩?”
龔子傳會跟醉漢計較:“這就是吳兄你孤陋寡聞了,咱們大明的女詩人自我出生前就在作詩,隻是不出閨門你不知道罷了。”
吳驕還沒失去理智:“遠哥兒,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談遠想到曾看過的一本遺作:“是啊,她們逝世後娘家或夫家才能把她們的作品編纂成詩刊印出來,這樣才不傷害她們的聲名。”
“是啊,她們死了,才能殺青。”龔子傳想到了宋珍音,“活着真難是吧,遠哥兒?”
談遠正要應答,一陣馬蹄聲蓋住了了聲音,他幹脆不說了。
“談兄!”車上跳下來個拱手的人。
車都沒停穩,談遠本能地扶他。一擡頭認出了眼前的人,“費兄?”
費鉛施了一禮,“談兄記得我?我是吉安府人士,姓費名鉛,字墨。”
談遠記性很好,初次見面他就有結交之意,可惜人怕出名豬怕壯,他一直沒找到機會。
“記得,費兄當年可也是解元,也中了小三元的。又叫費墨,将來要中狀元吧?”
哪個讀書人不想中狀元?費鉛聽了這話很高興,“談兄說笑了。我聽說你們出門爬山,特意趕上,就為了見你一面,萬幸萬幸。”
“怪道我忽然想起嫂子來了,難不成就是為了讓你們兩個見面?你們要說什麼,我也聽聽?”龔子傳道。
費鉛臉上有些為難,談遠好奇了,原來費鉛還真有些密語要和他說?
“好吧!我告訴你,你再附耳過去告訴他。”費鉛妥協了。
于是七個人一邊聊天一邊開始爬山。
費鉛道:“我是有我們那兒的一件醜事要告訴你,這件事關系不小。你也知道我們吉安府舉人進士多吧?進士坊不知多少!可是科舉舞弊之風也最盛,今年科舉改制必會嚴查,可他們,一定還要如此,那時……”
吉安府的情況,談遠略有耳聞,沒想到今天被證實為真。可費鉛把老家這樣的事都說出來了,那他的未盡之言……
“談兄這樣看我,可是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談兄你的名聲又危險了,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