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在紀與面前,會起點情緒波瀾。
不太像他,但也是他。
“是麼?”他看着紀與,冷着一聲。
“是啊。”紀與眨眨他的眼,試圖表達他的真誠,奈何瞎子眼神着實太空洞,那點真誠實在難以捕捉。
“也不怕宋總笑話,我很早便和人私定終身了。”
宋庭言蹙了眉,他這樣便顯兇了。
唇也被他抿着。他唇薄,顔色淡,抿着的時候上唇幾乎消失,成了兩道薄刃。
着實割人。
遲西看看宋庭言,看看他老闆。
識相地繼續當他的站樁。
“那挺好。”
話頭是宋庭言起的,最後不知道怎麼接的也是他。
于是留了這麼個結束語。
宋庭言走後,紀與又在門口站了會。
“什麼表情?”他突然問。
遲西“啊?”了一聲又“哦”,“菜色。”這倆說宋庭言呢。
“啧。”紀與搖着腦袋摸摸索索地往回走。
遲西跟着他,“哥,你哪兒來的心上人?”
紀與笑:“我真有。”
遲西:“人呢?”
紀與毫不猶豫:“丢了。”
果然,他哥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遲西:“宋總這是看上你了,在試探麼?”
紀與“嘿”了一聲,“你這倒是直白。”
遲西:“是他問得直白。”
都這麼問了,還有啥不懂的,再不懂就是傻子。
遲西覺得自己不傻,雙商好歹在線。
紀與摸着桌子坐下,又在自己臉上摸摸,“哎,你說我是不是長得太好了,人豪門少爺,見我一回就對我這個瞎子一見傾心。”
“這事兒我能吹一輩子不?”
遲西無語,“要點臉吧哥。你把人回了,合作還能不能成?”
紀與搖着指頭更正:“是他們要找我當顧問,主次别倒了。”
遲西:“行行行,您厲害。”
紀與瞎之前怎麼也是圈子裡的領軍人物。
他之前賣出去的幾款香一直都是各大品牌的熱銷款,每年收進來的錢也夠養活這一群自閉小崽兒。
他瞎之後也不停受到邀約,隻不過那會兒他太喪,負面情緒太重,調出的香隻适合送葬。
所以沉寂了那麼将近兩年的時間。
有消息靈通的知道紀與出任Lumiere的顧問,立馬跑來排隊等合作。
沒法。國内調香師太少。
很多調香師并沒有紀與這樣的天賦,大部分還是靠練,把鼻子練出來,把香刻進DNA。
培養一位調香師少說三到五年,多則七年。
醫大都該畢業了。
而且這個職業到現在都還是小衆職業。
這叫近幾年冒出不少國内的香水香氛品牌,對調香感興趣的人多了起來。
早些年都是歐美品牌的天下。
紀與算是國内響當當的調香師,是一個極其有分量的名字。
當然了,這個名字也隻在他們那個圈子裡有效。
出了這個圈,紀與的名字大概就隻能和他的殘疾證挂鈎了——上哪兒門票免費,殘疾人優先之類的。
不過紀與從來不在乎這些虛名。
有人捧就有人罵。他懶得搭理。
現在瞎了,更是不在乎了,橫豎都看不見,管他呢。
回到自己的調香室,紀與摸到窗邊盤腿坐下。
一肩靠着牆,沒一會兒腦袋便一點一點的——困了。
一大早被拎起來陪衰星,他這會兒曬着太陽,困得不行。
等遲西再上去的時候,紀與蜷在窗邊的地上睡着了。
也就他是個瞎子,能在這麼大日頭下睡,正常人幹不出這種事兒。
因為正常人睜眼能看到這個世界,各種色彩,他睜眼,眼前是空洞洞的一片。
偶爾一點紅,還是神經傳回的錯誤信息。
再就剩強光下那一絲微弱的灰了。
所以和很多盲童一樣,紀與喜歡貼近太陽。
遲西過去把飄在紀與身上的窗簾紮起,給他重新蓋了張毯子。
然後紀與就醒了。他通常睡不實。
他坐起來,支着額喊了聲:“遲西?”
遲西“嗯”了下,說:“你是醒了。”
紀與點點頭,回答:“知道。”
因為睜眼和閉眼基本沒差,很多時候紀與會恍惚。
尤其是做夢的時候,他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清醒。
遲西如果在他身邊,便會告訴他。
好讓他安心。
按了表,報時是中午十二點零三分。
紀與順着牆站起來,舔舔嘴,“餓了。”
遲西:“今兒大家說吃蓋澆飯。”
紀與:“成啊。”
遲西在調香室裡找到被紀與亂放的盲杖塞給他,“還有宋總那邊問……”
“咔咔——”紀與抖開盲杖,一路心無旁骛地念叨着“你說我今天到底吃魚香肉絲蓋飯,還是吃番茄炒蛋蓋飯”下樓了。
遲西:……
宋總到底看上他哥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