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詞他都替紀與想好了,應是那句——
“瞎子麼,看不見,隻能這樣吃。”
他倆的關系便是如此了,劍拔弩張,不近不遠地卡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中。
稍有不慎就會失衡,隻有小心翼翼不去觸碰。
其實誰都知道,他們彼此心裡有對方,卻又偏偏隔着一些個這樣那樣的東西。
以至于紀與不放下,宋庭言進不去。
吃完,宋婷汐說要帶紀與去做妝造。
紀與怔愣,怎麼還有這一出?
他不過是宋庭言身邊的陪襯,又不是要走T台。
宋庭言也覺得沒必要。
宋婷汐卻抱着胳膊,朝着紀與一揚下巴,“你看看他的臉色。”
一夜沒能好好睡,紀與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眼下泛青,唇色也略顯蒼白。
于是隻好答應。
宋婷汐知道宋庭言“護主”,卻沒想到,人在她手裡,他還不放心,跟着一起進到臨時化妝間。
紀與被牽到化妝台前坐下後,宋婷汐小退兩步到了宋庭言身邊,肩膀微微同他抵着。
不動嘴皮地吐槽人:“狗東西,要不要看這麼緊?”
“嗯。”
宋庭言盯着化妝鏡裡的紀與,低聲回應道。
化妝鏡的燈光把人兒照得越發的好看,尤其是那雙笑眼。
柔白的燈光刻進他的盲眼,好似為這雙已經失明許久的眼睛點上焦點。
“來,我們的臉稍微再擺正一些,眼睛擡一點點哦。”
在化妝師的指揮下,紀與的眼睛蓦地“看”了過來。
即便知道他什麼都看不見,根本不知道他站在他身後,于鏡中對望的那一刻,宋庭言還是沒來由的心髒一緊。
“好,現在往上看。”化妝師拿出遮瑕,輕捏着紀與的下巴,忍不住感歎,“這臉!”
優越啊!!
膚色均勻白淨,骨相柔和,眉眼沒那麼深,臉上陰影便不重,也不會有那般鋒利的立體感。
紀與的長相本就不淩厲,不成熟,反而是帶着點娃娃相的。
這樣漂亮的眉眼,生得便是剛剛好。
隻要遮一下眼下的青,再淺畫上内眼線,就足夠漂亮了。
但在他點上遮瑕要拿刷子掃開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橫插進來,擋下了他。
宋庭言:“我來。”
下巴感覺到那人手上的溫度,帶着一些涼意。
接着是那人溫熱的呼吸,從上方灑下來,蘊着一些獨屬他的香氣。
而後鼻息靠近,落在他的唇上。
紀與盲眼一顫,一時竟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裡看。
逃避似地身體往後微仰,又被宋庭言捏着下巴正回來。
“别躲。”那人說。
紀與偏開無神雙眼,喉結重重一滾,“那你别湊那麼近。”
宋庭言似是低笑,鼻息輕一時重一時,撓在紀與唇峰。
撥得人心猿意馬,心慌意亂。
“怕什麼?”那人問。
聲音笃定,甚至帶着一些過度的壞。
還沒來得及回怼,喉結上方落下一絲癢,是那人用手指沿着他的喉結上方勾了一下。
“看我,紀與。”
姓紀的被撓得脊柱發麻,也就變得莫名的老實,盲眼慢慢轉過來,含糊地問:“行了沒?”
“嗯。”
遮完黑眼圈,宋庭言又給紀與上了點唇膏——用手指上的。
指腹用力擦過紀與的唇,留下微紅色澤,最後惡劣且故意地撥了一下紀與的下唇。
紀與:“……”
深呼吸一口,再乖下去,宋庭言還不知道要怎麼得寸進尺。
于是撣開那人,警告道:“别過分。”
“嗯。”宋庭言見好就收,後退一步,“那就去會場吧。”
紀與是被牽進來的,手裡沒拿盲杖。
這會兒想起來找了,“宋庭言我盲杖呢?”
随着話音,他的手腕被那人握住,而後那人橫着另一手的小臂過來,将他的手搭上。
“這裡。”
紀與呼吸一頓,心髒某處毫無征兆地下陷,手指便也用力握住了那人。
上次他帶他去醫院時,說過同樣的話。
陌生環境,他知他不安,知他艱難。
他要來當他的盲杖。
說不心動是鬼話。
可……
“紀與。”宋庭言喊他,聲音很低,似是就在耳側。
“做什麼?”他微仰,下意識的努力将盲眼随過去。
瞎子本不用看人,更多的時候是側耳聽。
是眼神空着,落在不知名的某處,是眼皮斂着,不同人對視。
可這次,紀與努力“看”過去。
午後的陽光很好,微風卷着茶歇的甜味過來。
樹影搖晃,陽光穿透縫隙,一程一程地落在紀與臉上。
宋庭言被光吸引着吻下來,将吻落在紀與的唇角。
而後到眉眼。
氣氛不錯,難得紀與沒有逃避。
但那人吻完,卻不要臉。
笑着在他耳邊呢喃着落下一句——
“可以對我心動。”
“不用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