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秋男眯眼打量眼前的人。盡管這人低調,她認不清牌子,但衣服的質感卻騙不了人。一看就不是個差錢的主兒。薄秋男稍稍放松點兒,笑了笑,親熱道:“帥哥,絕對是你看走眼了。我們店是老字号了,保證幹淨衛生,不可能有狗毛的。”
“不可能?”
張北招招手。
他人淡淡笑着,可這笑看的人心裡發毛。
梁彥俊屁颠屁颠捧着碗過來。
張北仍盯着她,慢悠悠伸手從菜葉子上捏出兩根——黑的,直的,毛,擺在她面前。
薄秋男看的一愣一愣的,擰着眉頭說:“不可能呀。”她還怕自己看不清,埋頭在櫃台上瞧了又瞧。
張北不耐煩地用指骨把櫃台敲得咚咚響。
薄秋男用抹布随手抹了抹,把兩根狗毛抹沒了。桌面光潔如新,她擡頭無賴一笑,道:“确實看不着狗毛。”
梁彥俊在旁道:“沒有狗毛……是你的幾把毛?”
“唉你怎麼說話的?”薄秋男把抹布甩了甩,不客氣喊,“你們是不是來碰瓷兒的?”
“次啦”兩聲。
凳子劃過地闆發出刺耳的響。
又兩個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一起從後邊兒圍上來。
薄秋男看着圍過來的幾個人高馬大的半大小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梁彥俊笑嘻嘻的:“今兒在你店裡吃出狗毛,你要不給個說法,我們就直接投訴你。”
薄秋男梗着脖子:“你是天王老子?你說有狗毛就有狗毛?”
陳霆道:“我們說了不算,正好讓市場監督管理局好好檢查檢查你這店裡的食品衛生。”
薄秋男攥着抹布:“我沒有……”
張北不屑的勾起一側唇角,最後一遍問她:“你不認?”
梁彥俊擺弄她櫃台上那隻老舊計算機:“你不認我們可就打12315投訴了奧。”
薄秋男這會兒終于知道這幾個今天就是來這裡找事兒的。她這店裡肯定沒狗毛,可她那後廚不是誰都能看的。她面色灰敗,聲音也跟着敗下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張北伸出一根食指:“1000塊錢,外加十倍賠償。”
“什麼?”薄秋男抖的聲音都變了調,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張北冷眼看着薄秋男用袖子抹了把眼淚,不情不願的數了1600。
他把錢一點一點地從薄秋男手上抽過去,特地在她面前點了兩遍。
薄秋男氣得臉色脹紫,卻不敢瞪他。
張北譏諷地笑了笑,笑意卻在他臉上一寸寸的冷下去。
梁彥俊笑嘻嘻地甩了甩頭,臨出門時嘻笑着喊:“走啦,大姐,祝生意興隆啊。”
張北單手插兜走在最後面。
快出店門時他回頭淡淡掀起眼皮,一臉的鄙夷厭惡,聲音冷冷道:“菜葉子都爛了,還不關門麼?”
他們走後,薄秋男紅着眼罵罵咧咧了一會兒,怕他們再回來,不情不願地早早關了門,一個人騎電動車走了。
周漾慢悠悠走在金水街。
薄秋男這些年對她不好。
爸爸出事後,奶奶身體垮了。她一個人撐着,自己洗衣服做飯,生了病大多也是硬抗,獨自帶奶奶往返于醫院。
周漾用到薄秋男的地方不多。反而是薄秋男總讓她幫忙輔導高陽功課,幫忙看店,出錢幫家裡渡過難關。
可他們從沒把她當家人。
她生了病無人在意,燙着了也沒人管。他們對她,隻有利用和算計。
周漾突然覺得,空蕩,失落。
世界這麼大,熙熙攘攘這麼多人,都和她沒有什麼關系。
她孤身一人,隻有弱點,沒有後盾。
周漾拐彎轉進了巷子裡。
金水區這一片到了晚上烏漆麻黑的,連個路燈都少有。
周漾快步從小道上穿過去。回到家,周漾先去了廚房。她以前也沒少在薄秋男店裡幫忙,但薄秋男一般都會騎電動車帶她回家。倆人回到家淩晨了,一起吃點兒中午的剩飯剩菜。
今天她往菜廚裡望了望,剩菜沒了。電飯鍋裡剩了口米飯,籃子裡還有倆雞蛋。
周漾把米飯盛出來,開火,鍋熱了倒油,打了倆雞蛋進去。鏟子在鍋裡翻了翻,她往裡放了勺鹽,把米飯也倒進去了,臨關火時放了點兒醬油。
她沒去客廳,就窩在廚房扒拉蛋炒飯。雖然這是她家,但二叔一家鸠占鵲巢這麼些年,這房子早就沒有家的感覺了。她的活動範圍也僅限于廚房,衛生間,小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