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進去,江文那小子還沒走。
張北瞥了他一眼。
江文熱情的招手和梁彥俊打招呼。
周漾正埋頭寫作業,聽見聲音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張北那張又冷又硬的臉,瞬間感覺黑雲壓頂。
梁彥俊忙着站隊,理都沒理江文就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江文有點兒驚訝,又有點兒尴尬。
周漾卻已經看出他們是故意來砸場子了。想起昨晚的事兒,她也沒招呼他們,埋頭繼續寫作業。
張北和梁彥俊站在櫃台前。
周漾寫完最後兩步大約得用了多半分鐘,擡頭,見倆人還杵在櫃台前。
梁彥俊笑嘻嘻地湊過來:“同學,來份麻辣燙。”
周漾坐直身子,說了句“賣完了”低頭開始審下一題。
展示櫃的菜品滿着,當他們瞎?張北指節敲着桌子,不緊不慢道:“飯店拒絕為客人服務,我是不是可以向消費者協會投訴你?”
周漾擡頭看他一眼,一貫柔和白皙的臉氣出了淡淡的薄紅,眉毛都皺在一起了。她忍不住說:“你以為你盡做些道德敗壞的事兒就沒人能管你嗎?”
“誰呢?”張北笑着反問,指了指後邊,“他嗎?”
江文也正回頭看着這邊,冷不丁對上張北野性的眼睛,吓得渾身一激靈。
張北他認識。這人之前是他們附中的,在A班。他學習好,還有背景。附中優秀學生代表憑的是綜合素質,也不知道是誰評的,反正至少張北轉校之前,他一直作為附中的學生代表上台發言。
附中的校外競賽,一直也是張北帶隊。
這人可以說是附中的門面擔當了。
江文還知道張北是練散打的,打的不是業餘賽,聽說是省裡專業的散打比賽。在附中假如能和張北攀上關系,那幾乎無論到哪兒都能橫着走。他以前有心和他拉關系,倒不是為了巴結,純純是膜拜高手。但張北交友門檻高,之前學校裡能和他混在一起的,各個有頭有臉。
突然對上張北的眼神,尤其是這麼淩厲的眼神,江文一下子吃不消。他小時候也練過散打,但在張北面前不敢說練過,而且這人也實在不能惹。
江文碗裡還剩半碗麻辣燙,本來他惦記着一會兒吃完飯和女神要個微信号,這會兒突然有點兒不敢要了。張北要真是盯上了女神,那十個他也拼不過。江文從凳子上站起來,弓腰向着張北的方向點了點頭。
張北挑了挑眉,招呼他:“這麼快就吃好了?”
江文有些震驚這人能和他說話,激動地又點了點頭,忙說:“吃好了吃好了。”
張北沖着他一招手:“吃好了就過來結賬。”
都說老外不懂中國人的人情世故,江文作為混血的,還是混附中的土著混血,對張北那套規矩可太懂了。聽他那口氣,江文就知不好了,畢恭畢敬地走過來,走到張北身邊又鞠了個躬,這才對着周漾說:“女神,多……多少錢?”
“10塊。”張北一會兒指不定還要怎麼鬧,她留客人在這兒吃也吃不好。周漾放下筆說:“掃碼還是現金?”
“……掃碼。”江文說着拿出手機。
張北在旁盯着他。
周漾回頭,趁江文拿手機掃碼的時候從後排架子上拿了一隻小烏龜。這是寒假活動時候沒送完的小獎品。她把小烏龜放桌上,抱歉道:“店裡就餐環境不好,補償你一隻烏龜吧,歡迎下次再來。”
江文擡頭看了眼張北的臉色,見他沒什麼動靜,這才拿起櫃台上的小烏龜,又朝張北點了點頭,攥着小烏龜往外走。
梁彥俊跟着江文後邊出去了。
店裡隻剩周漾和張北兩個人。
周漾往後靠了靠,盡量離他遠些,忍不住問:“你一定要這麼惡劣嗎?”
張北煩躁地四下看看,冷着臉點頭:“對呀,我現在不光惡劣,還很不爽。不光不爽,我還盯上這兒了。”
“為什麼?”周漾忍不住貼緊身後的櫃架,“你到底要幹什麼?”
她想不通自己怎麼就被張北盯上了。當年的事兒過了這麼久,況且她爸爸也走了這麼久,而且她始終不認為是爸爸撞死了人。這幾年她沒揪着這事兒,也沒說過張北的壞話,更沒做過任何事去招惹他。
他為什麼要步步緊逼呢?
她真的恨透眼前這個人了。
每次見到他,都能讓她想起,她那天在和安醫院的樓道,向所有人乞求寬恕的卑微。她所有的自尊都被揉碎了。也是在他們面前,她聽到爸爸去世的消息,可她連悲痛都是不被允許的。他們大罵她爸爸是殺人犯,那麼義正言辭,咄咄逼人。她發着抖的應付所有人的謾罵,作為女兒的她甚至不能出聲為自己的爸爸說一句維護的話,隻能一聲一聲重複嘶啞地喊着“對不起”。
她完完全全的失去了爸爸,從天堂墜入地獄。從此身前身後空無一人,世界灰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不管她怎麼掙紮。
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張臉。
他在樓道裡對她做的那些事,更讓她感到無比惡心。
張北當然看出了她眼底的厭惡和憎恨。他近乎自虐般的往前又靠近一寸,于是在她眼裡看到的厭惡又多了一分。他冷笑,冷聲地命令她:“出來,幫我拿菜品。”
周漾人不動,惱怒地瞪着他,恨道:“你換一家坑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