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庭院太過空曠,無處藏身,況且他雙手難敵四拳,貿然上前隻怕是救不了文俊,還會白送個人頭。趁這二人在争執,程松年打算先偷偷溜走,趕緊打電話再報一次警。
“道長,道長,别生氣,别生氣。”柏大伯趕緊穩住對方,“我這就把他們燒了。”說罷便提起了汽油桶,澆在了麻袋和葉柏青身上。
“還有他。”吳道長踢了下倒在一旁的文俊。
眼見汽油就要潑向文俊,程松年再也忍不了了,不管不顧地跑了過去,大喊道:“住手!”
二人神色大驚,發覺對方是程松年,瞬間轉驚為喜。
“是小程啊……”
“我已經報警了。”程松年直接打斷對方,強裝鎮定道,“警察馬上就到,你們最後不要輕舉妄動。”
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方才自文俊體内湧出的溫熱血液順着井壁一直往下淌,融入了冰冷的井水之中。
“你做得對,是該報警。”吳道長神情自若,“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封印底下那東西,不然我們都會死的。”
吳道長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程松年不動聲色地摸向了口袋裡拿把剪刀。
“如果不将祂封印,”吳道長循循善誘道,“你,我,整個柏村的人,甚至馬上就要趕來的警察,所有人都會成為祂的口糧,誰都逃不了。”
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到,程松年隻能盡可能地想辦法拖延時間。
“要怎麼做才能封印祂?”他嗤笑道,“不會是又要獻祭我吧?”說話間,他注意到井口忽然升起了一團白霧,像滾燙的蒸汽,又像……極寒的冷氣。
“話不能這麼說。”吳道長擺擺手,“犧牲一人,拯救萬人,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
輕煙般的寒氣緩緩地從井裡溢了出來,漫向四面八方。氣溫驟降之下,吳道長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他暗叫一聲“不好”,轉過身正要提醒柏大伯,卻見一隻枯骨血手從白霧中伸了出來,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吳道長連忙從袖中摸出一根銀針飛刺過去,正中那隻血手,它瑟縮了一下松開了。
柏大伯揉着脖頸,連滾帶爬地躲到吳道長身後,嘶啞着嗓子問:“道長,怎怎怎麼回事?”
吳道長沒有答話,從懷裡掏出一本經文丢給他,“念經,一秒都不要停。”
柏大伯哆嗦着翻開經書,磕磕巴巴地念起經文。
趁此時機,程松年趕緊繞過去,跑到井亭裡查看倒地的文俊,伸手探了下對方的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他連忙撿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圍巾,摁住還在淌血的傷口。
許是下手太重,文俊渾身一抖,痛醒了過來。
“文俊哥,你怎麼樣?”
森寒的霧氣彌漫開來,轉瞬吞沒了整座井亭,乃至整個庭院。
見此情景,文俊猜到情況已然不太樂觀,看着一臉擔憂的程松年,他歎道:“你回來幹嘛啊。”
他盯着文俊血流不止的傷口,堅決地說:“我不能見死不救。”
四下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隻聽見咻咻的移動聲,重重疊疊,像無數條蛇在從地裡迅速爬行,還有柏大伯哆哆嗦嗦的念經聲。
程松年壓低聲音對文俊說:“文俊哥,你能走嗎?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話音未落,隻覺腰間一緊,有什麼東西纏了上來,程松年低頭去看,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便被它猛地拖拽過去。
“松年!”文俊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消失在了白霧之中,接着他聽見一陣急速地念咒聲,霎時間金光四射,閃得他睜不開眼。
待光線暗弱下去,再睜眼時,周圍一片清明,白霧已消散殆盡。
他看見死去的葉柏青正站在井前,垂眸凝視着被水草裹住腰身的程松年,愛憐地撫着他的臉,輕聲問:“小年,你要去哪裡?”
文俊吓得立馬噤聲,一動也不敢動。
“青、青……”腰間的水草越勒越緊,程松年嘶聲道,“你弄疼我了……”
一見到葉柏青,吳道長驚異道:“祂怎麼恢複得這麼快?!”
祂不緊不慢地擦拭掉程松年額角的汗珠,瞥了眼老道,“因為,今天才是我的頭七啊。”
柏長興把葉柏青丢進井裡時,他還沒死。筋疲力竭的他在井底痛苦而絕望地熬過了一夜,最終死于失溫。
他,是被活活凍死的。
說罷,不計其數的水草如巨蟒一般襲向吳道長,對方旋即拔劍斬擊。俄爾,郁郁蔥蔥的水草自井底噴湧而出,勢不可擋地掀翻了井亭,亭頂轟然砸向吳道長。
吳道長閃身躲避的同時推開了柏長興,厲聲叮囑道:“千萬不要停止念經!”
祂擡眸,盯着柏長興,冷笑了一下。
柏長興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幹嘔了一下,卻沒有停止誦經,隻是放慢了下來。
程松年看着祂冷笑的模樣,這與青哥的溫潤氣質完全不符,但是……他好像見過這副表情。
此時,吳道長祭出一道火符,水草竟一下子被點燃了,熊熊烈火順着水草燒了過來。
祂摟着程松間,側身躲過,目光森然地瞪了一眼吳道長。
對方卻一臉無懼,一手舉劍一手掐訣,地面上的朱砂符文迸發出耀眼的光芒,頃刻間狂風驟起。
祂擡頭看天,隻見陰雲翻滾,迅速地聚攏成一團。祂眉頭一皺,忽然松開了程松年,輕輕把他往外推了一把,“去屋裡躲着。”
程松年忙不疊走開,扶起愣在原地的文俊,一面攙着他往屋裡走,一面觀察現狀,思考者接下來該怎麼辦。
大風起兮,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吳道長凜然而立,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程松年看不出什麼門道,隻瞧見地上金光熠熠,天上濃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還是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