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抵霄也來了星辰莊園。
事實上,這也是賽季安排這麼緊張,經理還是要把戰隊拉來參加這種應酬活動的原因。
“我知道他住哪個房間。”
裴疏說:“明天晚上……
“用得着你?!”經理脫口而出頂回去,“人家謝總要的是——”
剩下的話在裴疏驟然陰鸷冰冷的臉色裡消了音。
……上次。
上次也是僵局。
裴疏紊亂的潮熱期不合時宜地發作,那一輪他們輸得把臉扔在地上叫人家踩,投資方還在VIP觀戰區坐着,沒人知道該怎麼交代收場。
不知道哪個混賬東西出的馊主意,居然推到了牧川頭上。
那杯酒就那麼硬塞進了那個老實巴交的Alpha助理手裡。
他們告訴牧川……是裴疏說的。
裴隊的意思,讓牧川去幫忙敬酒,順便給謝總賠個不是。
他們說,裴疏今天比賽沒打好,多多少少,肯定有他這個助理沒照顧到位的責任。
也就那麼陰差陽錯的幾分鐘。
裴疏去醫療室補打強效抑制劑,經理盯着他,出來的時候……那個半點正經大場面沒見過的鄉下Alpha,居然就被這些人花言巧語,連哄帶騙推進了謝總的門。
那天經理為了按住裴疏不殺人,險些吓沒了半條命——可說來也怪。
牧川在那個房間裡待了幾個小時,怎麼進去的怎麼出來,沒任何别的變化。
重大比賽打得稀爛這件事居然也這麼輕飄飄翻篇了。
這次又陷入僵局,不是沒人又動過心思,說不定那位謝總口味特殊,格外青睐這種土裡土氣的鄉下Alpha,說不定再派牧川去……
要不是怕裴疏再弄出半年的傷人禁賽,有人又被橫着擡出去,隊内會議上隻怕早就有人提了。
臨時搭建的訓練室裡暗流湧動,一群大氣不敢出的人隐晦地交換視線,偶爾偷偷瞥一眼裴疏,又火速轉開視線。
……
系統也實在按捺不住好奇,滾回瓜子盤裡戳沈不棄:「周骁野是什麼人,他和裴疏有仇嗎?」
沈不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并不存在的空氣衣領,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啊……」
系統:「……」
十九歲,F1當紅車神。
明天要來比賽。
……行了不用說了它知道了!
「他知道你和裴疏的關系?」系統實在不敢相信,「他知道了還和你出軌??」
「啊,那倒是不知道。」沈不棄的心情很好,弄了個向日葵空花盤,愉快地一顆一顆往上面鑲奶油瓜子,「他不知道我和裴疏的關系,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是誰……」
這也不完全算是沈不棄的錯。
牧川就是那種……心軟得像棉花,遇到特别糟糕的事,就忍不住要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否則一輩子都睡不安穩的性格。
系統不太能理解:「什麼意思?」
出軌還有理了!?
「啊,具體事情具體分析。」沈不棄耐心給他解釋,「是我主動接觸周骁野的。」
系統松了口氣:「哦哦……?」
系統:「不對。」
主動出軌還有理了??
「他很可憐啊。」沈不棄給系統變出一小團棉花糖,把系統甜得蓬松毛絨絨,「那天我去自殺……」
系統對這個故事開頭有省略号要打,沈不棄的脾氣也很好,幫它把一堆小點重新排列組合,變成眯着眼睛的燦爛小太陽。
牧川是試過自殺的。
所以裴疏不再住那個三十幾層視野極好的江景躍層了。
這還是他們沒搬離市區時候的事.
牧川花了整整一個月,像當初準備高考那樣,細緻認真地計劃着自己的死亡。
手寫了幾千字的周密計劃,被一個相當莽撞的年輕人打亂。
——周骁野想用他那輛改裝摩托車,從牧川好不容易打掃得幹幹淨淨、給磚縫裡小草都澆好了水的樓頂,飛到另一個樓頂上去。
鄉下沒見識的Alpha被吓壞了。
那天其實很有趣,太陽像戳漏了的溏心蛋,橙黃色的蛋液流淌在鋼筋水泥中間。
落下來的金粉把兩個人都變得毛絨絨。
周骁野攥着車把,摩托車困獸般地轟鳴嘶吼,一腦袋花花綠綠五顔六色的叛逆少年,歪着頭,困惑地看着一個結結巴巴的鄉下青年渾身上下給他往外掉糖。
一顆橙子味的水果硬糖被蒼白的手指小心剝開。
牧川明顯是恐高的——身體素質比Beta還孱弱不少的E級Alpha,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還哆哆嗦嗦地固執走向他。
剝糖紙的手也在微微發顫,太陽光透過糖紙,在灰水泥上折成一小片彩虹。
“你……你吃糖嗎?”
牧川笨拙地,用哄小孩的語氣小心他:“弟弟,來吃糖,回來。”
“活着好。”他着急地補充,一口氣把自己匮乏到極點的經驗都倒出來,“你看我,我……現在就很想活着。”
“我還有糖,都給你,弟弟,回來好不好?掉下去會很疼。”
牧川努力地朝他伸手,衣服被風吹得像要飛起來:“這個,這個糖很好吃……有人欺負你了嗎?”
……
系統看着周骁野本來該死在十七歲的角色數據。
搞這種不要命的極限運動,要麼是渴求刺激,要麼是心裡有打不開的死結,周骁野可能兩者都算。
他現在也不算多陽光——隻要不在精心挑選、修上一兩個小時的圖,發給牧川的那些照片裡。
順利存活到十九歲的新車王性情古怪,嚣張裡透着陰郁,藏着秘密,開着不要命的快車,沒人敢跟他搶彎道。
周骁野盯着毫無動靜的聊天框。
“又和你哥哥聊天啊?”隊友半開玩笑,“老周,你能不能放過裴疏?搶了他代言搶合作,你還要搶他什麼?”
周骁野不說話,他本來也很少說話,沉默得像他懷裡那個勉強到了職業級的保護頭盔。
隊友習慣了他的脾氣,也不多在意。
隊裡都知道周骁野有個網上的“哥哥”,線下隻見過一面,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也不是沒有人半調侃半好意提醒他留神被騙。
可惜周車王左耳進右耳出。
今天的周骁野格外焦躁——不僅是精心P的腹肌照沒被表揚,聊天頁的另一頭到現在還空空蕩蕩。
還因為别的。
他在遺體處理機構做義工,在資料裡看見有人申請了強酸遺體銷毀程序。
這是高危申請,需要二次聯絡确認,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但那個加密聯系郵箱的後綴……他很熟。
“會有人……提前安排好幾十年以後的事嗎?”
他悶聲問。
教練愣了下:“你說死後?是火葬還是别的嗎?都會提前安排吧,墓地也要提前選,沒什麼稀奇的。”
周骁野沒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他又點開自己發過去的那幾張照片,逐張放大檢查了一遍。
P得都很好。
肌肉結實,線條流暢,表情也很好,紋身他都提前抹掉了。
應該是哥喜歡的類型。
強酸……他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硬驅逐出腦海,可能隻是恰好郵箱後綴一樣,可能不是一個人,他現在要做的是禮貌地邀請哥來莊園玩,順便看他的比賽。
周骁野又檢查了幾遍網絡,反複切換流量和無線網。
可能是睡覺了吧。
他想。
哥最近好像生了病,不怎麼舒服,精力很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