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豎起,飄逸的青竹色長衫,腰間懸着相似的玉牌,身形十分俊逸潇灑,連面容都可謂是有别凡人,俱是一派風神俊朗。
顯然,祝彌在觀察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觀察祝彌。
敲門那人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我……我們是聞人師兄派來保護你的,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同我們說即可。”
模糊光線中,祝彌在他們臉上看到了一絲遮掩不住的詫異與震驚後,羞愧地低下了頭,應了一聲好。
祝彌很快便關上了門。
曲風和曲河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斂了氣息。
他們是修士,雖然是低階修士,遠遠比不上内門的師兄師姐,但目力還是比常人強勁多了。
一眼就看到了祝彌那副醜樣子。
這也太他麼醜了!
這人究竟是誰啊?聞人師兄怎麼會帶這種人回來?
天玄宗收弟子也是要看臉的好嗎?
長成這樣,宗門大選都不用測靈根就會被直接淘汰掉!讓這樣的人出現在宗門大選的現場都是對他們天玄宗的侮辱!
一連好多日,祝彌都待在屋内。
但今夜,祝彌睡不着。
不是被醜的,而是門口那兩個人終于逮到機會聊天,聲音實在太激昂了。
祝彌想裝聽不到都沒辦法。
“這人和聞人師兄是什麼關系啊?”一人充滿了好奇。
“不知道哇,之前沒聽說過。”
“他這這這……”猶豫了好一兒,那人終于忍不住了,“他這長得也太磕碜了!”
“奇醜無比!”似乎終于等到了可以光明正大吐槽的時機,另外一人立即附和。
“說不定長得比被聞人師兄退婚的那人還要醜!”
“我看不見得,若是長得比被退婚那人還要醜,那師兄為什麼還要帶他回來,而不是帶那個那個未婚妻回來?肯定是那個未婚妻更醜!”
“你說的有道理啊!那你說那個被退婚的,是有多醜啊?”那人指了指房間裡,“他都這麼醜了,還有人能比他更醜?!”
受到雙重暴擊的祝彌兩眼空空,生無可戀。
“陸掌門怎麼給聞人師兄定這種婚事?一點都配不上師兄!”
“說不定是小時候冰雪可人,長大後就長殘了。”
長殘了的祝彌:“……”
“要我說,這世上隻有洛甯師兄那樣的人才配得上聞人師兄!”
“什麼叫洛甯師兄才配得上?洛甯師兄那麼美,實力又出衆,聞人師兄體内可是、可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完。
那兩人默契地在這個話題上停止了,話頭又轉回來,“反正這個人絕對配不上師兄!”
“我也覺得!”
祝彌受不了了,他好想走。這幾日來,他和門口這兩位兄弟每天隻有兩三次見面的機會,但每次相見,祝彌都能感受到他們眼神的微妙。
這不,今夜他們以為祝彌照常睡了,終于大膽地開始議論起來了。
“想走嗎?”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祝彌被吓得呼吸都停了。
“是我。”那道聲音悄咪咪地說。
祝彌反應過來是白天那個古怪的人,稍微安心了些,從床上坐起來,“你在哪兒?”
空氣中忽然現出一道人影,莫道詭食指壓着嘴唇,對着祝彌噓了聲,“在這裡。”
“你怎麼進來的?”
“區區小兒,瞞過他們的眼不是輕而易舉嗎?”莫道詭得意,又興緻勃勃地問:“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祝彌猶豫片刻後,還是拒絕了,“我不去。”
聞人語走之前叮囑過他不能随意走動,而且還特地派了兩個人來看着他,就是為了防止别有企圖的人打他注意。
祝彌警惕地掃了一眼面前的人。
感受到這份戒備的莫道詭:“……”
“你放心啦,你現在又醜又沒用,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祝彌好想走,但是不知道走去哪裡。
“去吧去吧,天玄宗再過幾日就要開宗門大選了,現在外面到處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還有好多商販,外面可熱鬧了,賣什麼的都有!”
“還有賣駐顔丹的,聽說用了這種東西,就能青春永駐、容貌煥發,你難道不想去嗎?”
“……”
“……”
“不去了。”
莫道詭失望地抓了抓臉,“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你去吧。”
莫道詭一步三回頭,不舍地問:“我叫莫道詭,人稱‘魔鬼刀’,你叫什麼?”
“祝彌。”
“難得有人跟我醜得如出一轍,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名字的,我先走了。”
祝彌還沒來得及他的話感到傷心不滿,莫道詭就走了。
空留祝彌滿頭醜緒。
祝彌連連哀歎。
半響後,祝彌從床上起來了。
不知道門外兩人睡着了沒有,祝彌推開了門,正向偷偷默默觀察一下時,那兩棟雕塑對着他眼睛瞪大像銅鈴,異口同聲:“鬼啊——”
他真的受不了了,門砰地一聲被他合上。
曲風曲河眼觀鼻鼻觀心,對祝彌這個帶了點脾氣的舉動很是不滿。
“本來就醜,還不讓人說嗎?”
“就是,屋内那麼多鏡子不知道自己看,我們隻是實話實說啊。”
“長得很安全啊,師兄幹嘛要我們看着他?”帶了些怨氣的埋怨聲。
“啊,好想出去玩啊,外面可熱鬧了,可是我們隻能在這裡守着這個夜叉。”
“夜叉可不會這麼沒用,才不需要别人看着。”
“你要我看一天還好,一直看着他這張醜臉,我是真的受不了!”
“我也是,我這兩天飯都吃得多了,你看我是不是被他醜得氣到了,然後化悲憤為食欲,胖了?!”
祝彌哀莫大于心死。
醜點沒什麼,天天有人在他耳邊念叨他醜他也還能承受,往他頭上扣屎盆子他就受不了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看你看,還是走吧,你在此處醜得格格不入啊。”
祝彌吓一大跳,連忙壓低聲音,“你怎麼沒走?!”
“你現在要不要跟我走?”
莫道詭察覺到眼前人意念搖動,趁機在窗邊撕出了一道口子,站在口子裡,循循善誘道:“隻要一鑽進去就能直達集市,等玩夠了我送你回來。”
方才還有些猶豫,現在祝彌是真的心動了。
祝彌腳步挪動,一步兩步,腳跨開,踩到了那條神奇的空間縫隙上,立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要把他吸進去。
祝彌閉上眼睛,狠下心踩下去。
莫道詭滿意地笑了笑,鑽了進去。
肩膀上忽然間傳來鋼鐵一般的抓力,肩胛骨仿佛都要被捏碎了,疼得祝彌不得不睜開眼,心想,莫道詭怎麼不跟他說會這麼疼?!
祝彌嘶嘶抽着氣,頓時陷入了迷茫。
人潮呢?集市呢?攤販呢?
四周怎麼這般甯靜?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眼眸轉了一圈後,祝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怎麼還是在房内?
正迷惑思考着,祝彌眼尖地捕捉到黑暗中熟悉的身影,腦内瞬間閃過一陣旋律,兄弟抱一下,說說你的心裡話,這些天來的委屈與滄桑變化……
幾息後,祝彌回過神來,聲音都揚高了,“你終于回來了!”
“你打算去哪兒?”相較于祝彌的激動,聞人語顯得格外平靜。
聞人語質問的語氣讓祝彌愣了一瞬,想起七日之前聞人語離開時的叮囑,神色讪讪,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聞人語卻咄咄逼人,“說話。”
如同一盆冷水澆頭而下,那點激動和雀躍全都消失,祝彌遲疑着回答:“……我想出去。”
聞人語緊盯着祝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出去哪裡?”
“集市。”
“和誰。”
“…莫道詭。”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出門嗎?”
聞人語的語氣平靜得詭異,祝彌本能地感到一絲後怕,身體撞上木桌,桌上的燭台一抖,随即啪地一下蠟燭掉了下去,刺啦一聲,昏黃的燭火徹底滅了,刺鼻的氣味蓋過了溫暖幹淨的香料氣息。
聞人語臉色沉得和夜色融為一體,體内的魔胎蠢蠢欲動。
和祝閑那一戰後,他體内的靈力消耗殆盡,在此情形下,他本應閉關修煉,不料恰好碰上分發下來的宗門大選準備事宜,忙得他閉關的事情便一拖再拖。
直至今日,他才将手上的事情處理完,明日他便能閉關修煉,直至到宗門大選正式開始。
但今夜,體内的魔胎在他閉關之前搶占了先機。
“為什麼不聽話?”
“弱小又麻煩的累贅,難道不該有聽話的自覺嗎?”
祝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再再再一次看到他眼中的金光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聞人語該不會又犯病想吃人了吧?
那雙金色的眼眸越來越近,祝彌驚恐得連連後退,一直到身體貼上了房内的柱子退無可退之時,才被迫停了下來。
可聞人語的腳步沒有停止。
在兩人僅有半個手掌的距離時,面前的人終于停了下來,然而下一秒虎口就毫不猶豫地掐上了他頸間。
祝彌頓時呼吸艱難,後背滲出冷汗,雙手去掰他的虎口。
面前的人俯下身來,随之而來的獨特龍涎香絲絲縷縷綿密地纏繞下來,怪異的眸光死死地盯住他,兩張臉之間的距離那麼近,祝彌卻開始看不清聞人語的臉。
昏昏沉沉間,灼熱的氣息撲灑在他臉頰。
“還是說,你迫不及待想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