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技師送完時南鏡回到求索,栗重鈞還沒有離開。
他坐在輪椅上看着前台的位置,一隻手撐着臉,食指抵着太陽穴,眼神專注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好像沒有落點。
餘光瞥到10号技師的身影,他側了側頭:“回來了?”
10号技師颔首,他走到栗重鈞身旁站定:“送到了,盯着人進門的。”
“辛苦了。”
“說這些做什麼。”10号技師擡手在前台摸了摸,掏出了一包煙,随手一抖,抽出來一根叼上,打火機還沒靠近。
“店裡不準抽煙。”栗重鈞的聲音響起。
10号技師撥打火機的手指一滑:“一根。”
栗重鈞沒說話。
“得得得,我不抽還不行。”10号技師妥協地把打火機扔回前台,嘴裡還叼着煙,“鈞兒,誰幹的?”
大廳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圈兒不在,栗重鈞這次開口回答了:“黃忠。”
“草!那個逼崽子。”10号技師一聽這名就罵了一句,“聽說他在巷角盤了家店,幹他丫的。”
栗重鈞:“别沖動。”
10号技師被栗重鈞呵斥一聲,也不惱,就是心裡有些憋屈。
“也就是現在,那菜雞都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了。”
10号技師不輕不重地抱怨幾句,見栗重鈞沒吭聲,他又道:“黃忠怎麼會來求索找麻煩?”
他知道雖然這些年他們算是徹底金盆洗手了,但是黃忠那傻逼也絕對不敢主動挑事的。
栗重鈞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頭微微垂下,店裡的光輕柔打在他一側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沒什麼,在小棗那有點沖突。”
那天晚上的事鬧得其實不大,幾乎栗重鈞一出面事情就按下來了,10号技師有聽說這麼件事,但是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那就這麼算了?”10号技師看了眼大廳裡還有一些沒清理完的碎渣問道。
栗重鈞笑了一聲,聲音太輕,帶了點不太清晰的鼻音:“不然呢。”
————
時南鏡其實并沒有睡着。
他在床上躺大半天了,不知道是太累了反而睡不着,還是怎麼回事,他一直翻來覆去。
他歎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伸長手臂打開了床頭的燈,燈光亮起,微弱的光亮隻照到了時南鏡半個身體。
他又伸手在床頭櫃掏了掏,摸出了一個煙灰缸,還有一盒沒拆封的煙。
熟練地拆了封,時南鏡磕了一根煙出來叼上,輕輕吸了一口,再吐出一縷煙霧。
這是他重生回來第一次抽煙。
他靠在床頭,用拇指和食指撚住煙嘴,一口一口往嘴裡喂。
一根煙很快見了底。
今天栗重鈞讓10号技師送他回來,他立刻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求索那事兒多半跟他有些關系。
就算不是沖着他來的,他也很有可能是那根導火索。
黃忠那張油頭粉面的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個人明顯和栗重鈞認識,從那天栗重鈞一出面,那人就收了嚣張的氣焰來看,不僅認識并且是畏懼的。
但是又偏偏敢在事後找栗重鈞的麻煩,矛頭直指求索,而非小棗燒烤。
時南鏡想到這裡眯了眯眼,他幾乎可以比較肯定地推斷,兩人有舊怨。
想到黃忠的形象和做事的作風,在醫院裡聽到的那些傳聞再次浮現。
那阿姨怎麼說的來着?10年前的大混混?還說那時候縣裡亂的很。
怎麼個亂法?斧頭幫?古惑仔?拳打幼兒園,腳踢養老院?
時南鏡想着想着突然笑出聲,給自己逗樂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栗重鈞怎麼個混法,明明這個人挺溫和的啊,至少從他認識栗重鈞以來,這個人都是這樣的,有種強大而沉默的包容感。
再說,他身邊那幾個人,除了賣自行車的莽子看起來不太好惹,其他的誰不是活潑開朗,滿臉帶笑,怎麼都聯想不到收保護費上去。
就卷毛前台和那個叫小棗的,細麻杆一樣,還不知道是誰保護誰。
時南鏡搖了搖頭,把煙頭在煙灰缸裡杵滅,擡手關了床頭燈,滑到了被窩裡。
他也是閑得,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不過那天那個黃忠嘛……
等他把志願者任務做完了再說吧。
第二天的夏日集會照常舉行,時南鏡也再次呆在了他的工位上,不過多了一張椅子,帶靠背帶坐墊那種。
前一天沒準備,但是活兒也不麻煩,他将就過了過,但是再繼續必然不能再委屈自己。
時南鏡坐在椅子上,身後支了把傘,今天比昨天來參加集會的人更多了一些,守在門口的人都多了兩個。
昨天那工作人員小姐姐不知道在哪裡借了根闆凳坐在時南鏡身旁,蹭着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