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陰雨連綿的一天。
山坡上開滿野花,空氣中滿是泥土與青草的氣味。
穿着黑色正裝的大人們手捧這白色小雛菊,每個人臉上皆是面無表情的悲痛。千奈并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做什麼,但氣氛中的莊嚴肅穆,卻壓抑地叫她喘不過氣。
不知誰先忍不住爆發出哭聲,期期艾艾的,惹的人心中更加酸澀。
透過大人們高大的身體,千奈終于看到最前方那張黑白色的照片。她隐約知道了什麼。
死亡...
照片上的年輕女生笑容燦爛,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千奈認得那張臉,是之前在同一個福利院的靜子姐姐,兩年前離開福利院。這并沒有什麼奇怪的,在千奈的印象中,沒有被領養的孩子到了十六歲都會自己離開。
“好了,裕太,千奈,我們要回去了。”福利院的領班老師壓低聲音說道。
千奈點點頭,跟着鄰班老師走。她與裕太是今天被選中出來參加這場追悼會的人,追悼會這個詞在千奈腦中原本是空白和陌生的,但她現在隐約明白了。
走出去兩步,千奈發現身邊的小男孩沒有跟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千奈看向他。隻見裕太小小的拳頭握在身體兩側,低垂着腦袋,全身僵硬地站着。
他在哭嗎?
千奈知道,裕太與靜子姐姐的關系很好。靜子姐姐是整個福利院中為數不多能制住這個小霸王的人。
“啊啦,裕太。”領班老師注意到他,連忙蹲下來為他擦眼淚,“好了好了。”
但這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都擦不幹淨,混合着鼻涕齊齊下落。
領班老師沒辦法,“千奈,安慰一下裕太,老師去買點紙巾。”
她以為這麼小的孩子還不懂死亡,一點準備都沒有,沒想到裕太會哭成這樣。
但往往小孩子的敏感程度總是超乎大人的想象,他們不說,隻是因為他們知道大人不想讓他們知道。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一邊啜泣着,裕太開了口。
“什麼?”
“每一個B樓的人,在離開福利院後不久後就會死亡。”
千奈所在的福利院一共有兩座矮樓,A樓和B樓。千奈和裕太所在的樓正是B樓。
裕太說的沒錯,幾乎每一個在B樓離開福利院的人不久之後都會去世。
老師們顯然并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每次的追悼會都隻帶兩個孩子去。在回去的路上他們會帶這兩個孩子去兒童餐廳吃大餐,和他們約定不要說出今天發生的事。
但孩子們的嘴哪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封得住的,大人以為孩子天真,卻不知他們比想象中的更狡猾,一邊乖乖答應着一邊私下與小夥伴分享所見所聞。
“我聽到了。”裕太突然說道,“那天,在院長爸爸的辦公室門口,我聽到他說...”
——B班的人生來就是為A班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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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手吧裕太。”
“哈?”裕太發出不可置信的嗤笑聲,“喂喂喂,我沒聽錯吧,什麼時候西園寺千奈也開始充當正義的夥伴了。”
“你知道的吧,警察的狙擊手在暗處蹲守,你已經逃不出這裡了。”
“所以啊,”裕太收緊了手中的匕首,引得人質女孩顫抖地更加劇烈,“這種時候不拉些人墊背怎麼可以,說起來,我還打算炸掉周邊四棟大樓,大家一起去死才有意思呢。”
說完,裕太哈哈大笑起來。
“那小奏呢,你弟弟小奏該怎麼辦。”
裕太收斂了笑容,“他自然繼續以他的方式活着。”
“小奏現在還在福利院自然是安全的,但十六歲之後呢?他...也是B樓的吧。”千奈停頓片刻,“我們的命運是什麼樣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對吧,本來應該在兩個月前就死掉的裕太君?”
“...當然。所以,”
“所以你從院長爸爸的實驗室逃出來,又是搶銀行又是殺人,鬧得沸沸揚揚不就是想找機會把福利院的事情公布與衆,好讓小奏得以解救嗎。雖然我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條船上的人,但是很抱歉,你的計劃與我的計劃沖撞了,這個秘密不可以讓你現在說出來哦。”
“噗。還是一如既往貫徹着你那守序惡的做事理念啊,我還當你西園寺千奈為了生靈塗炭來勸我改邪歸正,說到底還不是一己私欲。還院長爸爸,哈哈哈哈哈,你難道不覺得這個稱呼恥辱嗎,從知道他目的的開始,我們就隻是他手上的利益,你該稱他,西園寺博士。”
“是啊。那你也該知道西園寺博士的勢力有多寬泛吧,你所做的隻能是無用功。”
“隻要我做的聲勢足夠浩大,就絕對能讓一些人得到重視。”
是的,确實隻有一小部分人,但其中就包括朝日奈兄弟。
“一個是燒殺搶掠的暴徒,一個是忠于慈善的科學家,裕太覺得群衆會更傾向于誰?”
“......”
“你已經殺了不少人了吧,警察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更别說西園寺博士那邊,被抓到就是必死無疑。”
“呵,我本來今天就沒抱着能活着的念頭。所以你打電話來的目的呢?”
“幫我一次,小奏我會照顧好的。”
“啊?哈哈哈哈哈,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我是唯一一個能和博士談判,安全離開名古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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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木警官!歹徒拿着我們給他的一億元開車子朝着中央廣場方向逃跑了!”
“可惡,我就知道,那家夥最開始的目的就是一億元!人質呢?”
“也在車上!”
“哼,這家夥這下子是開到我們大本營了。集中警力一定要在中央廣場堵到他,确保人質安全!”
“繪麻,不要鬧了,現在這邊很危險。”昴苦口婆心地勸着正耍着小脾氣的繪麻。
他和侑介分頭找繪麻,沒想到是他先找到。
“我沒關系的,你去陪西園寺同學吧。”繪麻甩開昴的手,扭過頭小聲道。
“繪麻!”昴扶着她的肩,“聽話好不好,這邊很危險,我很擔心你。”
“不對!昴君隻擔心西園寺同學,為了她,一整個下午都不會我說話。”說着,繪麻委屈地紅了眼眶。
看着這張可憐兮兮的哭臉,昴心頭湧上一股煩躁與心虛,一把将她摟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再無視你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