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醫院無人的走廊。
千奈拄着拐杖在其間行走。
“啊,這不是407病房的千奈嗎?”一個有些發福的大叔舉着點滴瓶從一間病房走出。
“您好,山野叔叔。”千奈笑着問好。
“诶?你已經可以走路了嗎?”山野大叔有些驚訝,他可是親眼看着兩周前渾身是血的千奈被人用擔架拉進來的,居然才兩周她就已經可以走路了,聽說她腿和肋骨有骨折。奇怪,骨折的恢複期是這麼快的嗎?
說起來,他記得當時似乎還看得千奈胳膊留了好多血,觸目驚心的傷口。
可是...
眼神落在千奈扁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那裡白皙得根本不像受過傷的樣子,就算恢複了,不留疤也得結痂吧。
山野大叔有點摸不着頭腦了,他應該是看到了吧,還是記錯了?年紀大了很容易不相信自己的記憶。
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千奈不動聲色地将袖子放下。
滿臉為難地看着山野,低聲請求,“拜托,不要說出去。其實...我沒有完全恢複,護士姐姐也不讓我下床,實在是在病房中無聊地難受才偷偷出來的。”
“诶。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萬一加重了怎麼辦。”山野搖着頭不贊同她的行為。
“嗯...”千奈羞澀地低下頭,“我馬上就回去。”
“快點回去休息吧,這次會幫忙保密的,下次山野大叔我可要告狀了。”山野佯裝嚴肅地說道。
千奈點點頭,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回病房去。
直到目送她的背影安全回到病房,山野才放心地回去。
唉,說到底還是個貪玩的孩子,不會照顧自己。
不過奇怪。山野記得,之前他鄰居骨折的時候好像一兩個月後才開始能站起來吧。
難道是年輕人恢複得比較快?
走出兩步,山野突然頓住了。
剛剛他是不是看到千奈的袖子上有一片污漬,現在想想...好像是血迹?
搖了搖頭,想這個做什麼。他老眼昏花得連藥瓶上的字都看不清楚,居然還猜這種事情。指不定又是看了個烏龍,時間不早了,還是快點上完衛生間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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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千奈坐着輪椅出去。
“啊,好心疼朝日奈醫生啊,昨晚又是一夜未休息。”
“沒辦法啊,最近的小兒傳染病很嚴重,朝日奈醫生也是為了小病人們嘛。”
路過護士站,千奈聽到兩個護士閑聊中有關雅臣的事情,揚了揚嘴角。
雅臣哥哥一直都是對小孩子那麼負責的人。
“朝日奈醫生又溫柔又帥氣怎麼會還是單身呢?平時也很少見他和女人往來啊。”
“哪有啊。你知道213号病房的那個孩子嗎?”
“哦哦哦,有先天心髒病的那個?”
“對,朝日奈醫生似乎跟他母親很熟呢,好幾次都看到他們在一起有說有笑,我們私底下猜測朝日奈醫生是不是喜歡她啊?”
“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那位太太丈夫早逝,長得又年輕又漂亮,自己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我們朝日奈醫生最是喜歡小孩子,說不定呢。”
腦中回想着兩個護士的話,千奈坐着輪椅下電梯來到一樓。
剛出大樓便看見一個身穿條紋病服的小男孩正坐在一株大榕樹下的長椅上,看上去單薄又瘦弱,面無表情地看着遠方幾個追着易拉罐踢來踢去的小孩子。小孩們的活潑與他的孤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他蒼白的面龐和泛着紫的嘴唇無不在透露着他無法進行那樣的活動。
那是213病房的小孩子,五歲的櫻田直人。
千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一側玩耍的小孩子們。她記得前世從大家的閑聊中得知,雅臣哥哥與一名有種五歲孩子的母親談過一段時間的戀愛,後來因為女性過于拜金,而且根本就不喜歡也不管自己兒子與雅臣哥哥産生矛盾分手。他們相戀的一個契機好像是因為櫻田直人被其他小孩不小心撞倒引發心髒病,那位太太在陪護孩子中過于疲乏暈倒被雅臣照顧了一晚上。
不喜歡小孩子卻能為了孩子陪護到暈倒,這裡明顯有些奇怪哦。
真是不好意思,這個契機要被她破壞了。
千奈搖着輪椅向櫻田直人的方向去。
小小的易拉罐輕輕一踢就彈得好遠,七八個小男孩為了追這小小的易拉罐橫沖直撞,好幾次都不小心撞上路過的行人,看上去實在是危險。成年男子被不經意的一撞都會後退一兩步,更何況身患天生不足的櫻田直人。
無論大人如何造孽,與小孩子都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更何況有着這樣的母親,對直人來說也是種不幸。
果不其然,易拉罐在幾個小孩子的追逐中飛到了直人附近。
他們就像被紅布迷惑雙眼的牛,眼中隻有那枚罐子,一邊笑着一邊競相朝這邊奔來。
“别推我!讓我先踢到!”
“不許拽我!”
...
“小心!”
“直人!”
差一點才能碰到這孩子,千奈不管不顧地往前一撲将他護在懷裡。那群小孩子依舊沒心沒肺追着罐子,不知道誰踢到了千奈那隻骨折的腿,頓時疼得她額間冒起冷汗。
“嘶...”
千奈一聲悶哼,下意識低頭朝懷中的孩子看去,隻見他睜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千奈。
“能站起來嗎?”
直人點點頭,從草坪上站起來。這邊的草地足夠軟,他并沒有受傷,可若是剛剛被那群調皮的孩子壓到就糟糕了。
然而下一秒,一身白大褂的雅臣驚魂未定地将直人摟入懷中。
“直人,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不舒服?哪裡疼就告訴我好嗎?”雅臣一臉擔憂地蹲在他面前詢問。
千奈嘴角帶着一抹淺笑看着眼前的一幕,果然,在小孩子面前雅臣哥哥眼裡就很難容下别人啊。
剛剛為了不壓到直人,她用一隻手頂住草坪上,結果沖擊的摩擦太大,此刻掌心磨破皮鮮血淋漓地一片,白色的病号服也沾滿了泥土,顯得有些狼狽。
直人慢慢搖了搖頭,雅臣這才放下心來。這孩子從出生起基本上就沒離開過醫院,作為他的主治醫師,雅臣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早就把他當做是親生孩子一樣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