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後,劉掌櫃便主動将府中事務上交給了鳳清,他隻從旁協助,鳳清也懶得動腦子,遂蕭規曹随,省心省事。
鳳清帶來的四個一等丫鬟,芍藥、牡丹、菡萏和月季,還有乳母李嬷嬷。李嬷嬷負責掌管整個院子,芍藥和牡丹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菡萏負責她的四季衣物針線,月季則管着她的私庫和人情往來,這是在韋家的時候就安排好的。
午間門房送了一張帖子進來,三日後是陸家的長孫滿月宴,邀請齊國公夫婦赴宴。鳳清回憶起來,這陸家長孫的母親正是裴三郎的堂妹,嫁給了陸家長房的二郎。
陸家是南方的望族,裴家當時甫一渡江,就與陸家聯姻,父親在家中提起還頗為不齒,畢竟長安高門可是不太看得起南方世族的。也不知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後面會嫁給庶族,還不如陸家,當時還會不會嗤笑人家裴家了。
鳳清把帖子遞給了月季,讓她去安排三日後的禮單,月季應聲去了。鳳清無聊,便拿了本話本子去了花園,一邊納涼,一邊看話本子。
越修因軍功被封為齊國公,按制是可以住五進府邸的,隻不過建康不比長安,過江世家多如鲫,哪有那麼多大宅可供給,如今能住上這大三進的宅院已然是陛下恩賜了。韋家如今一大家子也才住了三進院,這齊國公府就他們兩個主子,盡夠住了。
這座宅子鳳清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花園,典型的江南園林,假山怪石,小橋流水,樣樣都是她這個長安貴女喜歡的江南景緻。
如今夏日來臨,院子裡綠葉如蔭,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一陣微風襲來,帶起小池塘裡的水汽,越發覺得清涼。鳳清讓人搬了張小榻置于亭中,自己躺卧其上,慢慢翻着話本子,輕松惬意。
晚膳時分,越修才匆匆歸來,在書房簡單洗漱後,去到了後院陪鳳清用晚膳。“嶺南的山越人叛亂了,朝廷可能很快會派兵清剿。”他夾了一箸響油鳝絲放進鳳清面前的碗裡,開口說道。
鳳清開始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随即反應過來,“你要南征嗎?”
越修一邊夾菜,一邊回應她:“還不确定,不過山越人不成氣候,應該不用我去。”言下之意這等小事,何須我出手,鳳清聞言白了他一眼。
他收到了她的眼神,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子琰很有可能會去。”
“二哥此前隻在十六衛混日子,如何能上得戰場了。”她急急的開口。
“嶽父提議,此次平叛讓十六衛去,隻是十六衛是禁軍,統帥人選還需斟酌,距離定下來還早,夫人不必着急。”
鳳清聞言沉默了,她知道父親的意思,誠如越修所言,山越人不足為懼,此次說是平叛,還不如說是去撿功勞。十六衛去,勝了既可以提升威望,又可以給日後的羽林衛挑人,更重要的是,可以遏制神策軍的擴張。
她低頭扒拉着碗裡的珍珠米飯,一時無言。父親想要壓制寒門庶族,她也不知是對是錯,畢竟士庶有别,可是行事是否有些激進了。況且如今北方回鹘大敵當前,父親此舉又是否會引起朝野震蕩,她越發的擔憂。
她又擡頭看向越修,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可他一臉平靜,深邃的鳳目若古井無波,她一時猜不透他告訴自己這些消息是何用意。但有一點她應該可以确定,對于父親的舉動,汝陽王和越修想來早有準備,否則他不會這樣輕描淡寫地告訴她。
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開口:“國公爺,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父親他行事有差錯,可不可以......”
“可以!”她話還未說完,越修就給了她答案,聲音堅定。
她擡頭看着眼前的夫君,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眼神溫柔。她突然覺得鼻子泛酸,眼前也模糊起來,忙低下頭夾着碗裡的菜往口中送。越修看着她的動作不語,心裡暗歎了一口氣,又往她碗裡又添了些菜。
用過晚膳,芍藥上了兩杯清茶,越修摩挲着茶杯,開口道:“嶽父的提議,朝堂上附議的人不少,所以夫人不必太過擔心,太後和陛下,還有中書省、尚書台定會仔細商議的,嶽父自是有自己的章法的。至于子琰,我倒覺得此番南征他應該去,畢竟無論他是待在神策軍,還是将來去别的地方,有軍功在身總是沒錯的。更何況,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也是希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這點倒是不太像你們韋家人啊。”說着,還笑着搖了搖頭。
鳳清聞言也笑了,“國公爺說錯了,二哥這才像是韋家人。我們韋家祖上就是軍中起家的,前朝時候,便是我韋家祖上堅守了玉璧城三十多年,擋住了北齊的進攻,後來又跟随前朝文帝,四處征戰,才有了韋家的尊榮。隻是天下太平後,家族子弟都靠着恩蔭入仕,做了文官,便再也沒有了昔日祖上馳騁沙場的豪氣。”說到後面,鳳清眼神暗淡了些,聲音也低了下去,父親如今在朝堂争權奪利,真就對得起韋家祖宗嗎。
“居然是這樣的,我倒是意外。既如此,那夫人更不必擔心了,子琰上了戰場,必有祖先保佑,順利凱旋。”
這麼一通閑談,卻是讓鳳清心裡輕松不少,罷了,順其自然,各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