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正斜倚在廊下的貴妃榻上看着話本子,芍藥端着一碟涼瓜過來,“這才晴了沒兩日,又下起雨來,今年的雨好像格外多。”碧綠的涼瓜放在白玉盤上,顔色賞心悅目。
鳳清擡頭看了眼外面,也有點擔憂,“今年的梅雨季似乎是久了些,希望不要出現水災才好。”素手拿起銀叉子叉起一塊涼瓜放入口中,涼意直沁心脾,想了想又吩咐道:“這雨漸大,讓馬房備車去接公爺回府吧,騎馬回來縱使有蓑衣隻怕也要全身濕透了。”
芍藥聞言會心一笑,“奴婢這就去安排。”
鳳清歎了口氣,連下了幾日的雨,也不好出門,整日待在屋内,也隻能靠話本子打發時間了。也不知道二哥走到了哪裡,這雨會不會影響行軍,越想越煩躁,話本子也看不下去了,遂盯着窗外的雨發呆。
越修回來的時候,衣服都貼在了身上,站着的地方腳下很快一灘水。“怎地不坐馬車啊?”鳳清遞了塊幹布巾給他。
“我嫌馬車太慢了,騎馬快些,早點回來。”越修擦了擦頭發,朝她讨好的笑笑。
“公爺是着急給夫人送烤雞回來呢。”牡丹端着熱水進來,朝鳳清擠眉弄眼的,“前日夫人想吃,奴婢去晚了,沒買到,今日公爺買到了,奴婢這就擺膳,趁熱吃。”
鳳清聞言,看向越修發絲的水珠,她感覺胸口的跳動似是漏了一拍。沒說話,隻低着頭上前把帕子用熱水浸濕,遞給他。用膳的時候,鳳清覺得今日的烤雞确實味道不錯,她多吃了好幾塊。
一時情迷的後果就是次日越修走的時候她毫無知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巳時了。窗戶開着,她隐約聽見仆婦們在閑聊。
“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聽說周邊很多地方也是一直下雨,那河裡都快要滿出來了。”
“是呀,我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見雨下這麼久的。”
“我前日不當值,回家的路上聽說很多地方雨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什麼警示?”
“呸呸呸,你不要命了,别瞎說。”
“對對,别說了......”
直至用完早膳,鳳清看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心裡隐隐有些不安,連午膳都沒怎麼用。這份不安持續到了晌午時分,越修匆匆回了家,方才有了來由。
“江夏大水?很嚴重嗎?此前怎麼一直沒有消息?”鳳清想起長姐正随姐夫在江夏任上,很是擔心。
韋家長女韋鳳聲,貌美娴雅,十八歲時嫁入蘭陵蕭氏二房,夫君蕭信是嫡長子,科舉明經入仕,如今正任江夏太守。江夏郡隸屬荊州,陛下登基後,便恢複了前朝州郡縣的三級區域劃分,時任荊州刺史正是鳳清的二叔,韋繼。
“這一個多月來,漢水上遊一直大雨,半個月前,江夏也開始下雨,導緻江水決堤了。朝廷此前并未接到荊州的災情上報,此次消息還是陳尚書老家的人送出來的。”
“兵部陳尚書?是了,六部尚書也隻有他出身江夏,一早就跟随義父的。那叔父呢,他是荊州刺史,他一直都沒有上報嗎,是不是路上耽擱了......”鳳清也覺得自己的理由實在是蒼白,嗫嗫地閉上了嘴巴。
“中書省沈侍郎提議,既是陳尚書家人上報了災情,就讓陳尚書作為巡察使前去江夏察看,被嶽父以陳尚書不通庶務為由駁了。嶽父提議讓戶部荀尚書去,理由是荀尚書掌管錢糧,若要調配赈災,可便宜些,但也有人顧忌荀尚書和叔父的姻親關系,故今日還未定下。”
荀尚書出身颍川荀氏,大堂姐韋鳳棠嫁給了荀尚書的侄子荀昭,如今随任在江州。
越修見她臉色有些發白,遂攬住她安慰道:“也别太擔心,如今沒有消息或許就是好消息。嶽母那邊,嶽父的意思是先不告訴她,免得她擔心,你近日也先不要回去了,萬一露了馬腳。”鳳清心頭一團亂麻,隻一味的點頭。
晚膳時,鳳清依然是心神不甯,好幾次都夾錯了菜,越修看不下去了,拿掉了她手裡的筷子,“你若實在擔心,我便請纓去江夏走一趟,你随我一道,可好?”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沖動了,可看見鳳清聞言眼裡瞬間有了神采,目光盈盈的看向他,心口又浮上一層憐意,罷了,“此去可能不會順遂,你可想好了?”
鳳清忙不疊的點頭,“我可以吃苦的。”當時南遷的時候,路上颠簸了兩個多月,不也堅持下來了。“我實在是擔心長姐,阿盛還那麼小,我想去幫幫他們。”
越修把筷子遞回給她,又給她夾了塊剔去刺的鲈魚,“先吃飯,吃好了才有力氣趕路。明日一早,我就去向陛下請奏,你在家中收拾行李,等我回來就出發。”鳳清眼睛眨巴眨巴應下,把魚塊塞入口中,越修看着她鼓起的嘴巴,像小松鼠一樣,無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