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越修已經不在了,鳳清便去尋楊夫人,她到時,三姐鳳藻也在,正在用早膳,她笑着和楊夫人打趣:“看來我是來着了,正好,我也還沒用早膳,專門來蹭叔母的。”
楊夫人忙安排身邊嬷嬷去傳膳,又上前點了點她的鼻頭,“你呀,想吃什麼跟叔母說便是,哪能餓着肚子過來呢,餓壞了可怎麼好。”
鳳清皺了皺鼻子,擠到鳳藻旁坐下,“自己吃哪有大家一起吃熱鬧。”
楊夫人聞言問道:“國公爺出去了?”
鳳清怏怏地應着:“醒來就不見了,不知什麼時候走的。”
楊夫人想了想,也坐過來,拉着鳳清的手,低聲問道:“這次的事,他有跟你提過什麼嗎?”
鳳清搖了搖頭,“他隻說讓我相信他,他會處理好的。”
“如此也好,就讓他們男人們去折騰吧,我們啊,還是過好我們的日子。”說着,楊夫人盛了碗燕窩粥放至鳳清面前。
見鳳清毫無所覺地吃着,楊夫人不禁歎道:“冉冉,你還是要比阿元幸運些。”
鳳清聞言停下了動作,不解的開口:“叔母此話何意,長姐過得不好嗎?”頓了一瞬,想了想又繼續:“是了,我在江夏一見她就覺得她憔悴不少,可長姐說是因為災情累的,難道是姐夫待她不好?”
旁邊一直埋頭用膳的鳳藻不等楊夫人開口,便口齒不清的搶着發言:“蕭信就不是個東西,他一到江夏就去拉攏那些豪族,逼着長姐去跟那些家眷打交道。長姐堂堂韋氏嫡長女,竟要跟那些商戶婦人坐在一起,聽她們說長道短。我就在江夏小住了兩個月,陪長姐去了兩回,我都受不了了,難為長姐堅持這麼久。”
“你先用你的早膳,一點世家貴女的樣子都沒有,誰家閨秀邊吃東西邊說話的。”鳳藻對楊夫人的訓斥充耳不聞,還悄悄朝鳳清眨眼睛。
“叔母,您就别怪三姐了,這裡就我們三人,松泛點也無礙的。”楊夫人聞言橫了鳳藻一眼,到底沒再出言。
鳳藻見狀,幾口把小碗裡的粥喝掉,又繼續開口:“長姐開始也不願意,蕭信就跟長姐說他有多難,說阿耶交給他的有重要事情,還說他隻有長姐一人,希望長姐也為他想想。我呸,又不是長姐攔着不讓他納妾的,是他自己說不要的,轉過頭來就用此來拿捏長姐。”
鳳清還是第一次聽聞這些事,索性也不吃了,“長姐從未跟家裡提過這些事情,往日來信,也都說無事,沒想到當中還有這許多委屈。”
楊夫人歎了口氣,“她也是身不由己,蕭家長房強勢,蕭大郎君已官至戶部侍郎,二房卻遠遠不及,二郎君如今不過刑部郎中,還沒他兒子,你大姐夫品級高。如今蕭老太爺尚在,表面上還能維持一團和氣,待日後兩房分家,二房若你大姐夫再不能支應門庭,他們這一支可就徹底敗落了。當初你父親選中蕭信,也是看上這一點,若将他扶起來,以後他就得依靠韋家,對韋家來說也是好事。阿元顯然是知道這一點,故而才百般隐忍,隻是沒想到,到底還是血濃于水啊,人家可不領我們韋家的情,還是惦記着蕭家。”
鳳聲用過早膳去找小妹,撲了個空,聽聞她來找叔母了,她便也跟了過來。嬷嬷将她引入院子,剛走上回廊她便聽到了裡面的談話聲,似乎提到了夫君的名字。
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沒有進去,而是使眼色讓跟着的人都下去,自己站在原地繼續聽着。堂妹的義憤填膺,小妹的關心,叔母的擔憂她都聽在耳朵裡,不知不覺的眼淚就糊滿了臉頰。
她無聲退了出去,漫無目的的走着,耳邊回響起蕭信剛從夏口回到江夏時,兩人爆發的争吵。她質問蕭信是否從中做了手腳,暗害韋家,蕭信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何曾暗害韋家,那是你們韋家自作自受!再說了,我不是一直都在聽嶽父和叔父的指令行事嗎,怎麼,如今事發了,就想把責任推給我了,做夢!”
“你若當真按照阿耶說的做,怎會有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藏有私心,我一直以為你讓我去交好那些豪族家眷,是為了給阿耶辦事,沒想到竟是方便你行私事。”
“為你阿耶辦事,哼,憑什麼啊?你别忘了,是你韋鳳聲嫁入蕭家,不是我蕭信入贅你韋家。我們蕭家是不如前了,可還沒倒呢,你阿耶打的什麼算盤,當我不知道啊。事成了,好處都是你們韋家的,我們蕭家更得看你們的臉色,事敗了,還可以推給我,畢竟是我出面去做的,嶽父好算計呐。可是我們蕭家憑什麼給你們韋家做嫁衣,這事我們自己做有何不可,隻不過各憑本事罷了。”
鳳聲看着面前這個表情猙獰、大聲嘶吼的男人,仿佛是看着一個陌生人。她此刻才意識到,平日裡的溫柔小意都是他裝出來的,是了,這麼多年,表面看着他事事都與自己商量,實際上每次都是自己妥協,成婚九年,她現在才真正的認識他。
當日,蕭信便去了書房歇下,過了幾日,鳳清離開江夏時,問她要不要一起前往襄陽小住,她幾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在襄陽的這幾日,她幾乎都快忘了蕭信帶來的不快,隻有在想起兒子時,會有些黯然,今日叔母的話,又将她拉回了現實。
在外面徘徊了許久,久到太陽都開始變得炙熱,她終于下定了決心,提步再次去往小妹的客院。
“長姐要見國公爺?那要等晚膳後了,他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