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韋侍郎照例叫走越修和大哥去了前院,女眷們便留在了柳夫人處。楊夫人最先忍不住開口:“大嫂,此間事了,就讓阿元和蕭家和離吧。”楊夫人說完帶着憐惜看了眼鳳聲。
“我不和離!”柳夫人還沒說話,鳳聲先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楊夫人的提議。
她上前拉着楊夫人的手解釋:“叔母勿怪,我知道叔母是心疼我,可是我還有阿盛,他姓蕭,若是和離,蕭家定是要把他留下的,他才五歲!日後蕭信定會再婚,新夫人若再有子,他這個原配嫡子在後宅如何生存?便是我拼了命帶走阿盛,那将來蕭家的一切都跟他沒關系了,可他是蕭家的嫡孫,那些是他應得的,我們又憑什麼放棄!再者,蕭信剛出事,我們就和離,于韋家名聲也不利。阿娘,叔母,你們放心,我心裡都明白的,我有章程,不急。”
鳳聲的一番話說完,在場的幾人臉上神色不一。薛夫人和楊夫人臉上有不贊成,但更多是無奈和心疼,杜氏卻是微微點頭,顯然同意鳳聲的想法。鳳清和鳳藻臉上則是一緻的不贊成,鳳藻甚至就要開口反駁,鳳清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她搖了搖頭。
鳳清明白長姐的顧慮,不願把事做絕,那便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談吧。她在心裡歎了口氣,起了個話頭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坐了一會兒,她借口要更衣,起身出了花廳,出去後,她徑直去了前院找韋侍郎,經過此次事件,她有很多話想和父親談。
她到的時候,大哥和越修還在,看起來氣氛也算和諧,韋侍郎見她來,眉間閃過一絲不滿,語氣便帶了些嚴厲,“冉冉,你怎麼過來了,這是書房重地,怎可随意進出?”
越修起身欲替妻子出言,被鳳清眼神阻止,鳳清神色未變,對韋刺史的話恍若未聞,“大哥和國公爺可否暫避,我與父親想單獨談談。”
韋家父子聞言都愣住了,越修很殷勤,趁大舅子還沒反應過來,連推帶拉得就将他帶走了,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韋刺史緩了緩語氣:“冉冉,你怎麼了,有什麼要和阿耶說的,阿耶洗耳恭聽。”
鳳清看着韋刺史鬓邊的幾絲銀白,強忍着淚意問道:“父親可還記得當初為何要入仕?”
韋刺史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大腦空了一瞬,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以為她會問自己為什麼要去做這樣的事。
“看來父親已經不記得了,是了,正是因為已經忘了初心,所以才會做出這樣枉顧民生的事,才會一直在朝堂争權奪利、黨同伐異,甚至不惜出賣女兒......”
“你在胡說些什麼?”
“父親如今身居高位,可還曾去看過底下的黎民百姓,此次江夏災民達數十萬,父親可曾對他們有過愧疚?經此一事,長姐日後在蕭家如何立足,父親可曾為她想過?都沒有,父親整日忙于朝堂傾軋,忙于拉幫結派,根本不在乎我們……”
“夠了!”韋刺史的手掌重重排在桌子上,站起身看向眼前的鳳清,隻見她滿臉的諷刺與怨恨。他擡手想指着她,手卻不住地顫抖,嘴唇也在哆嗦,“出......出去!”
眼淚終于沖破了眼眶的束縛,不住地落下,鳳清的聲音也帶了哭腔,“父親的眼裡現在隻有權勢,何曾管過長姐過得如何?我過得如何?我們在父親心裡,到底是女兒,還是棋子?”說完,鳳清沒再去看韋刺史的反應,轉身拂袖而去。
推開門,大哥站在門外,一臉的焦急,越修落後幾步,神色卻意味不明。她也沒心思去猜測揣摩,對着大哥福身行禮,“大哥,阿娘那裡我就不過去請辭了,您幫我去招呼一聲,小妹就先走了。”
行至越修身側,也沒停留,隻輕聲說了句:“回吧。”
越修回身,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離她又遠了些,可是明明.......明明在江夏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些微情意,如今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方才她與嶽父争吵的話語又在耳邊回響,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強求難道真的錯了嗎?
晚間的街市上行人聊聊無幾,一片寂靜,隻有馬車行過,辚辚作響,鳳清閉着眼睛斜靠着車廂,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妝面有些斑駁。越修拿出帕子,從水壺裡倒了熱水浸濕,遞給她,“擦擦吧,都成花貓了。”
鳳清未動。
“那我幫你擦了,我可不想對着一張花貓臉。”說着,便伸手往鳳清臉上去。
鳳清感覺到了帕子上的熱氣,睜開眼坐起身子,怒視着越修,隻見他動作不停,已經覆上了自己的臉頰。
因着淚痕而略感緊繃的臉頰,被溫熱濕潤的帕子輕輕擦過,感覺清爽了不少,她便索性又靠回去,任由越修動作,還别說,這莽夫看着粗手粗腳,動作倒是很輕柔。
越修擦完,将帕子放在一邊,把鳳清攬在懷裡,吻着她的頭發,微帶着祈求低聲說道:“我會努力變成你喜歡的樣子,會把你一直放在心上,亦會一直站在你身後,你也疼疼我,好不好?不要總是遠離我,好不好?”
鳳清不語,就在越修以為不會得到回應時,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身,腦袋又往裡埋進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