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繹家回去的時候,再次路過集市,今日也是大集,依然熱鬧,但這次鳳清卻興緻缺缺。路過鎮子上唯一的酒樓時,恰好聽見裡面有先生在說書,越修便提議在酒樓用午膳,順便聽聽,鳳清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兩人一進去,小二便很有眼色的把兩人往樓上的雅間領。不過到底是小地方,說是雅間,也不過就是幾座屏風遮擋了下。芍藥面上都帶了些嫌棄,拿出帕子擦了好幾遍才讓鳳清坐下。
樓下的先生正在說的是本朝太宗皇帝洛陽之戰,太宗皇帝彼時還是秦王,這一戰徹底奠定了大梁的基業,也成為了太宗皇帝後來上位的最大籌碼。
但這已經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大梁的男女老少幾乎都耳熟能詳了,果然,樓下的食客們開始有人不滿了,“這都說了多少回了,蘇爺,您就不能說點新鮮的嗎?”
“就是啊,蘇爺,這些我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你們......你們真是,行吧,那你們想聽點什麼?”被稱為蘇爺的說書先生無奈的妥協。
“聽聞最近建康出了不少大事,鬧得人心惶惶,蘇爺說說呗。”
鳳清正拿勺子舀着酒樓的招牌酒釀圓子,聽聞樓下的這三言兩語,動作停了一瞬,看向越修。要知道,大梁妄議朝政是要入刑的,越修給了她一個眼色,示意她繼續聽。
樓下蘇爺顯然也擔心,“這哪裡是能說的,你們可别害我這老頭子,罷了,今日不說了。”說着就要收拾東西走人,底下的食客們忙又攔着,七嘴八舌的勸說。
“蘇爺,咱們都是老顧客了,您還信不過嘛?”
“是呀,我們也就是聽個新鮮,都是街坊鄰居,傳不出去的。”
......
架不住大家的熱情,蘇爺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啪!”驚堂木一拍,“話說近日,建康城裡有一秘聞,據說啊,這顧家家主看中新上任的左神策軍中護軍馮翊馮将軍,欲把家中嫡長女嫁與馮将軍。于是便在家中設宴,邀請馮将軍過府赴宴,卻不想,馮将軍居然沒去!這下顧家在建康世家圈裡成了笑話,就連顧家女出門交際都被嘲笑......”
“蘇爺,這種兒女家家的就不要講了嘛,我們想聽點實際的。”
蘇爺白了那人一眼,“你急什麼呐,且聽我說啊。”
又一拍那驚堂木,“說起來這吳郡顧氏,累世高門,為何能看上馮翊這樣流民出身的武将呢?這就不得不說近日朝堂的連番動作了,尤其是這設立太學一事。這太學啊,早在前漢時便有了,太學生可通過考核授官,本朝有了科舉,太學便被取消了。可是這百餘年來,大家也知道,這科舉啊,寒門士子能中榜的寥寥無幾,如今這太學一恢複,天下讀書人入仕可不就多了條路子嗎?”
“這跟顧家嫁女又有何幹系?”
“肯定是見韋家女嫁給齊國公,韋家得到甜頭了呗,因此想效仿吧。”
“八成是了......”
鳳清不想這聽個說書竟還能聽到自己的的事,再一看,越修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親自提起壺給他添了些茶水,“不過是些市井之言,不必在意。”
越修聞言看向她,眼裡意味不明。
樓下蘇爺還在繼續,許是興緻上來了,越說越慷慨激昂,不過他說的鳳清也都知道,于是吃完便拉着越修離開了。
回去的馬車上,這下換越修情緒不佳了,鳳清以為他是生氣被人議論,卻不想他一開口,竟是問她,當時是否也像今日提到的顧家女一般被嘲笑。
鳳清一時愣住了,自己有被其他世家女嘲笑過嗎?當然有,畢竟以前從未有過先例,以前最多是高門女下嫁低一些的世家,索要豐厚聘禮,便是如此,也是被世人诟病。
而自己呢,嫁得卻是一個乞兒出身的武将,别說她是韋家女,關中著姓,便是蘇氏這樣的三流世家,也不曾将女兒嫁過去。
那段時間,她都不敢出門,不用想她都知道其他世家女見到她時會怎樣看她。必是要麼同情憐憫,要麼幸災樂禍,或者就像那次在陸家,顧大娘子那樣指桑罵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