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真君道：“你還是喚我楊戬吧。”

韋護道：“不敢。”

楊戬道：“昨兒在凡間的時候也不見你如此生分。”

韋護不吭聲，楊戬又道：“此番祭出山河社稷圖，我倒想起來了，有一件事還未曾向你吐露過。”

韋護問：“什麼事？”

楊戬道：“伐纣之時，我曾和那梅山七怪的袁洪一起進到畫中，你還記得吧？”

韋護道：“記得，怎麼了？”

楊戬道：“其實在畫中，我改變過自己的命運。當時我一直有個心結，覺得自己清清白白一個人，被你們這樣陷害了去。我無法原諒，終日耿耿于懷。那山河社稷圖于是給了我一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韋護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哦。”

楊戬道：“我重回了你和哪吒密謀陷害我那時，化了一陣風擄走了在床上中藥的自己。那一夜，自然就什麼也沒發生。我以為自己改變了結局。但是後來，我又開始報複你。看你倒黴的樣子感覺很有意思。”

韋護道：“是麼？”

楊戬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躲在暗處，看着你用渴慕的眼神看着另一個我。在這期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韋護道：“你明白了什麼？”

楊戬道：“我明白了，其實你很膽小。縱使對我有着别樣的心思，也沒有膽量表露出來。如果沒有哪吒的推動，你是不會主動來和我發生關系的。即便你是如此渴望我，也隻會遠遠地看着，默默承受這份相思之苦。”

韋護道：“山河社稷圖如此告訴你的？”

楊戬道：“山河社稷圖隻是根據我想要的結果給我展現畫面罷了。我改變了那個誘因，畫中的我和你就隻是單純的戰友關系了。你從頭到尾不敢說一句喜歡我，而我不知情不知趣的又怎會懂得你的感情呢？”

韋護道：“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

楊戬道：“對我來說，好像還在昨天。你不問我後來怎麼樣了麼？”

韋護笑：“我不問，你就不說了麼？”

楊戬也笑：“你不問，我當然也是要說的。”

韋護道：“那我何必問。”

楊戬道：“後來，我們什麼也沒發生，然後伐纣就結束了。我們分道揚镳，你回你的金庭山，我去我的玉泉山。我看着這個結局，心想，這難道就是我希望的結局麼？

韋護道：“這樣也未嘗不好。”

楊戬道：“可我忍不住還是跟了你去。我在你面前有時是一陣風，有時是一片樹葉，有時是一隻鳥兒，我日夜陪伴在你身邊。從未現身，你也不知道那是我。我想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以為你要回金庭山去了，結果你并未回去，而是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裡修行。”

韋護一聽，不由想到自己修行的地方，的确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韋護道：“這麼說，山河社稷圖早已将我們的結局交代了。”

楊戬點頭稱是：“山河社稷圖确實早已将我們的結局交代了。”

韋護道：“後來呢？我在畫裡成仙了麼？”

楊戬道：“你在畫裡成仙了。有一天，你坐在溪邊，忽然身上金光大盛，升天而去了。”

韋護回想當時坐在溪邊大徹大悟，白日飛升的情形。的确這件事他從未向任何人坦白過。楊戬除了在畫中看到，想來是無從得知。

韋護道：“女娲娘娘的東西果真非同凡響。”

楊戬聽了，看向他道：“這麼說，我看到的是真的？”

韋護道：“是真的。我的确坐在溪邊大徹大悟，飛升成仙了。”

“哈哈！”楊戬忽然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自己從此解開了心結，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隻不過提前看到了結局而已。看到了結局又怎麼樣呢？什麼都改變不了。”

韋護見他還深陷其中，不由敞開了告訴他，“其實這件事怪不得别人。你若不是搖擺不定，我也不會失望而去。我早說了，都是前塵往事了，就讓它過去吧。緊抓着不放，又有何意義呢？”

楊戬道：“其實不完全是搖擺不定的問題。”

韋護道：“那還有什麼？”

楊戬道：“我在畫中出不來之時，是女娲娘娘放我出來的。她吩咐我，安心伐纣，切莫分心。我答應了。為了不影響伐纣大業，我故意疏遠你。滿心以為，我們的結局是好的。伐纣結束後，我會像畫中那樣，跟了你去，陪着你修行。陪你修行的那段日子，對于我來說，是平靜而美好的。所以我覺得，暫時疏遠你也沒有關系。因為我最後是會跟你去的。”

“隻是我沒想到，”楊戬說着覺得諷刺起來，“你的世界從來就沒有我。我在你面前可以是風，是鳥，是花草樹木，是世間萬物，唯獨不是我自己。于你而言，我從來就不存在。不是嗎？”

韋護回想着修行時那段寂寥的日子，回道：“是的。”

楊戬嘲諷地勾了勾唇，“我又被耍了一回。”

韋護道：“楊戬，沒有人耍你。是你當局者迷。你堪不破。”

楊戬道：“我堪不破，影響我成仙了嗎？”

韋護歎了口氣，道：“算了，你到底想說兇獸的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