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神君認真瞻仰着挂在卧房裡的一幅畫，手摸着下巴，輕笑一聲：“有點意思。”

畫上，一名清俊男子居中吹笛，另一名俊俏男子端坐于地，閉目彈琵琶。百獸圍着他們跳舞，百鳥在頭頂盤旋……此畫畫工精湛，神乎其神。仿佛畫是活的一般，又将壽辰那日的場景重現。

朱雀神君默默看了半晌，視線定在了那閉目彈琵琶的男子身上。男子閉着雙目，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畫筆在他身上着墨太多，使得他有些喧賓奪主。一層淡淡光暈籠罩在他身上，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朱雀神君看得忘乎所以，目光定在他身上移不開。恍惚中好似看到他睜眼瞧了自己一眼。隻那一眼，擊中了他的神魂，讓他一顆心激蕩不已。

“有意思……”朱雀神君起初并未在意此等無名小卒，此刻不由在意起來。想起那日的琵琶之音，竟然回味無窮。

韋護此時伴着毛團在府邸尋歡作樂，全然不知禍事将至。

他在庭院裡拿了根竹子，一頭用細繩綁了幾根雞毛，吊着毛團跑來跑去。像逗貓一樣。

毛團往上一撲，韋護就把雞毛往上提了提，讓它撲了個空。毛團不服氣，又跳，又撲，一團火紅的毛發在日光下鮮豔得緊。九根白毛尾巴随着它跳撲的動作蕩來蕩去，輕盈可愛。

韋護原想借此機會讓它活動一下，沒成想他自己也玩起來了。還玩得不亦樂乎。

毛團好似不會累似的，一直蹦蹦跳跳，時不時回頭瞧人一眼。那眼睛靈動無比，兩眼亮晶晶，瞧得人心歡喜。韋護忍不住想抱了它來，給它撸毛。

他們在這裡玩得歡，隔壁楊戬的府邸卻來人了。

“請問二郎真君在嗎？”是一位仙娥的聲音。

“二郎真君出去了。”這是府裡灑掃童子的聲音。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呢？”仙娥問。

“不知道。”

“那我下次再來吧。”

“好。”

顯然這灑掃童子也不懂什麼人情世故，連對方是誰，哪個宮的，找二郎真君有什麼事，也不問一問。

楊戬雖然化身毛團伴着韋護在這裡，府裡的動靜卻一清二楚。那找他的仙娥，到底是誰呢？有什麼事也不說，也沒讓仙童轉告一聲。想必也不是什麼急事，不然，也不會留到下次再來了。

翌日，那仙娥又來了。

“二郎真君回來了嗎？”

“還沒有。”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

仙娥有些失望，轉身欲走，仙童總算想起來問一句：“你找二郎真君什麼事呢？”

仙娥看向他，“若二郎真君回來了，你叫他明日等等，我明日再來。”

“好的。”

第三日，仙娥又來了。

楊戬還是絆在韋護這裡，不得脫身。韋護給毛團剝着葡萄，剝好了遞給它。毛團鼻子湊近嗅了嗅，張嘴嗷嗚一下咬住了剝了皮的葡萄，嘴巴吧唧吧唧地吃着。耳朵尖動了動，聽到了隔壁的聲音。

“二郎真君還沒回來嗎？”仙娥的聲音傳來：“他去哪兒了，沒有交代嗎？”

“沒有。”仙童回道。

仙娥大概不耐煩再來了，交代仙童：“那麻煩你等他回來了，告訴他一聲，太陰星君有要事找他相商，叫他去一趟廣寒宮。記住了嗎？”

“記住了。”

之後就沒聲了，仙娥想必是走了。

是夜，待韋護睡着之後，毛團跳下了床來，化作一縷清風，從門縫溜了出去。

一輪明月高挂東方，往那月亮飛去，便可抵達廣寒宮。

一陣清風席卷而來，在半空中化了楊戬的模樣。

楊戬遠遠望着那座清冷絕美的宮殿，一股永恒的孤寂感撲面而來。宮殿仿佛寒冰所造，明光光，冷冰冰。建造得十分精美，卻沒有溫度。

耳中聽得铿铿的聲響，想必是吳剛在伐樹。據說廣寒宮中有一棵高五百丈的月桂樹，楊戬在半空中看到了暗沉沉的一團影子。

雙腳落于宮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位宮娥現身詢問：“請問您有什麼事？”

楊戬自報家門：“在下楊戬，是太陰星君邀請在下前來，說有要事相商。”

宮娥聽了，回道：“請稍等。”說着又把門閉了，想是去通報了。

很快宮娥去而複返，對楊戬道：“請進。”

楊戬跟着宮娥進去，宮内更是清幽。到處是清冷的月光照着，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一團一團的陰影。七繞八拐，來到了一片明光光的荷花池。荷花在月光下散發出白色熒光，荷花池内飛着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那螢火蟲五顔六色，顯得這荷花池沒那麼清冷。

宮娥把楊戬帶到了荷花池邊的一座閣樓上，恭敬禀報：“星君，楊戬帶到。”

太陰星君抱着玉兔站在觀望台看着底下的荷花池，聞言轉過身來，沖宮娥點了點頭。

宮娥退去了，楊戬恭敬行禮：“楊戬見過太陰星君。”

太陰星君笑道：“楊君不必如此客氣，坐吧。”

兩人相對而坐，太陰星君給楊戬斟茶，“請用茶。”

“多謝。”楊戬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茶水是冷的，跟這宮殿一樣。

閣樓之上四面透風，紗幔飄飄。除了铿铿的砍樹聲，再無别的聲息。

楊戬覺得待在此處不舒服，耐着性子道：“不知星君邀楊戬前來，所為何事。”

太陰星君嬌聲道：“你可喚奴家嫦娥。”

楊戬道：“不敢。”

“有什麼不敢？”嫦娥輕笑出聲，“不必如此生分，漫漫長夜，咱們合該好好聊聊。”

楊戬心裡惦記着韋護那邊，萬一韋護醒來見不到毛團就穿幫了。

楊戬心急如焚，臉上還算淡定，“不瞞星君，楊戬有些着急回去，還請星君長話短說。”

“是嗎？”嫦娥仙子今夜穿得十分清涼，薄薄一層粉色紗衣，裡面若隐若現的香肌玉膚。一張臉天姿國色，妩媚又風情。因懷抱玉兔，撫摸玉兔之時，又顯得極為溫柔娴靜。

楊戬不得不承認，在他所遇見的女性當中，這是最為勾魂攝魄的一位。但凡沒些定力，就撲上去了。

嫦娥仙子卻不着急說話，隻是拿一雙媚眼望着人。

楊戬觸碰到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臉，搜腸刮肚想找什麼話說，最後找到了一句：“請問月兔神在嗎？”

嫦娥仙子道：“哦，他不在。”

“那在下告辭了。”楊戬說着便起身。

“哎，”嫦娥仙子看着人起身，忙跟着站了起身，急急地道：“我話還沒說完。”

楊戬拱手道：“對不住，我先走了。改日再來吧。”

說着化一陣風飄走了。

嫦娥仙子看到人走了，滿心寂寥，不由哀歎一聲。

漫漫長夜，真是寂寞難耐。

韋護半夢半醒之時，往身旁一抓，意料之中的毛茸茸并未出現。他不由睜開了眼。床上并不見毛團的身影。

“毛團？”韋護眼睛四處搜尋了一遍，屋内并未見到毛團的影子。

這真是奇了，毛團上哪兒去了？

韋護披了件外衣，行出卧房來，輕聲呼喚着：“毛團？”

楊戬十萬火急地趕回來，聽到了韋護的呼喚。他悄無聲息地繞過韋護回到了卧房。落到地面，化了毛團的模樣，循着韋護的身影奔去。

“嗷！”

“毛團！”

韋護見到毛團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不由驚了一下，彎腰抱住了它，嗔怪道：“你不好好在屋裡睡覺，去哪裡了？”

“嗷~”毛團自然是不會說話的，隻會沖人嗷嗷叫。叫完了，又伸小舌頭舔了舔韋護的手背。韋護見找着了，仍抱了它回屋。

回到屋裡，想起來了，“你莫不是出去尿尿了？”

“嗷！”毛團應了一聲。

韋護想起來，他還未見過毛團拉屎尿尿呢。當下要去翻它的屁屁，看看幹淨不幹淨。毛團見了，連忙用尾巴捂了起來，不給他看。

“罷了，”韋護笑了下，“不看你了。”說着給它施了個淨身咒，仍把它放到了床上。

韋護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毛團湊過來，用小舌頭舔了舔他的臉。韋護覺得有些癢，用手推着它，“别鬧，快睡吧。”

毛團這才卧了回去，蜷了尾巴做出一副安睡的樣子。同時在心裡慶幸，還好回來得及時，險些就露餡兒了。

楊戬思索着這事，眼下尋他的人多了起來，他分身乏術無法兩頭兼顧。若是像今夜這樣，叫韋護看出來了。日後關系會更加惡化。不如早日讓韋護把毛團送回去吧，他也好盡早脫身。

翌日，韋護想着要去雷震子那裡報到一下了。他先喂了毛團，喂完之後叫着它：“你在家乖乖的，哪裡都不要去。這個球給你玩。”安排好毛團之後就把它關在房裡，還設了結界，免得它跑出來。

韋護出門後，毛團就化了一陣清風從門縫鑽出去了。韋護設的那個結界，隻攔得住毛團，攔不住楊戬。

韋護從府裡出來，楊戬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人出來，楊戬迎了上來，笑着打招呼：“韋護。”

韋護白了他一眼，并不理會。自顧自朝前走。